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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1
星期日
当前报纸名称:嘉兴日报

米酒飘香

日期: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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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35版:烟雨楼       上一篇    下一篇

  

  ■费国平

  

  一到冬腊月,父亲就要做米酒,自己喝也送人。

  我们的小村坊三面环水,沟渠、小河里常年流淌着清澈的水,涵养着这片叫塘南钟马介埭的肥沃水田。田里生长的本土糯穗是没有名字的,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多少代,但米粒却是饱满圆润、晶莹白亮,是做米酒的好材料。

  米是今年的新糯米,圆圆的个头像极了胖小子的脸。父亲先用筛子把碎米筛掉,留下饱满圆润的米粒。再将米粒淘洗干净,用小河里清亮的水泡着,当米粒浸透发胀,用两指可以捏碎时,才算过了酿酒第一关。

  父亲要用竹匾,将喝饱了清水的米晾出来,把水控干。然后把糯米舀进木桶里蒸。灶火一定要烧旺,母亲将早已准备的桑树枯枝塞进灶膛。火苗一闪一闪地在铁锅边沿上跳舞,灶房被映得通红明亮,还有父母年轻的脸庞。

  不一会儿,铁锅里的水沸腾了起来,锅盖下一缕缕烟雾弥漫开来,给昏暗的灶间增添一层神秘的仙气。仙气中还带着醇厚的糯米香味,沁入心脾,让人沉醉。

  灶膛的火越旺,灶上的烟雾更浓。糯米香味从窗户里、砖瓦缝隙里飘溢出去,向全村人宣告,我们家做米酒了。

  木桶里的糯米在水蒸气的高温中渐渐发软,米粒也变得晶莹剔透。母亲早就知道我们留在灶间不走的原因,待到糯米蒸熟热透,母亲就用木勺舀上些给我们解馋。

  我们还没有吃过瘾,糯米饭就被父亲倒在竹匾上摊开,晾至不烫手。我们兄弟俩总是以试温度的名义偷偷地抓几把米饭,塞进小嘴里狼吞虎咽。

  父亲也不急,喝了一阵子的浓茶后,再把适量的甜酒药擂成粉状,均匀地撒在冷却后的糯米饭上,并来回地搅拌均匀。拌酒药时,父亲一改往常的话痨,格外地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米粒一般,还不许我们说话。

  父亲又将拌好酒药的熟糯米饭一勺勺地舀进大酒缸,慢而稳,生怕漏了勺一般。当缸满七成时,他从凳子上站起,趴在缸沿上,用力将糯米扒平压实,还用上一根如同我的手臂一般粗细的木棍在大酒缸的中心位置,捣出一个直抵缸底的小孔洞。等一切完工后,父亲也露出了他特有的笑容。

  缸口需要覆盖一层塑料薄膜,以保持缸内的卫生;缸外沿则要包裹上厚厚的旧棉被,用于保温发酵。随后,父亲叫上母亲,将大酒缸抬进稻柴间,缸底部铺着砻糠,缸的外层还有干稻草焐着。这个过程,叫作焐酒。

  等待的这几天,父亲一刻不离稻柴间,生怕好奇的我们去打开缸盖偷看,破坏米酒发酵的过程。

  几天后,昏暗的稻柴间里,美妙的香气飘溢出来,犹如栀子花的芬芳,清新醇厚。稻柴中包裹着的酒缸还有些温,在冬天的日子里焐手刚好。父亲一脸严肃地掀开缸盖,低着头仔细地瞧了又瞧,又用手指头在酒酿中蘸了蘸,往嘴里一嗦,眼里闪现出欣喜的光芒,我们知道米酒出酿成功了!

  “拿水来!”父亲的声音洪亮又喜悦。

  凉透了的白开水,如同瀑布一般,直入酒缸。眼前一大缸白花花的米酒初成,上层清悠若琼浆玉液,下层洁白如乳汁,被水冲散了的米粒则像一个个灵动的小蝌蚪在酒酿中悬浮着。

  我们迫不及待地舀上一小口去尝,那带着酒香的甘甜,浸透味蕾,使人沉醉。再过一两天,甜酒将会成为米酒,那时我们就不能再尝了,因为再喝就会醉了。

  儿时的年节,就在父亲酿酒的时间里度过。如今,又过新年。吃上一碗老父亲酿的米酒,身上热乎乎的。

  就在这酒香中,我们又等来了一个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