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美
清冷的冬日，我缓缓行驶在上班的路上。校场东路宽阔，南北车道被一排五米来高的榉树隔开。这个季节的榉树落光了叶，它们似在用叶的离去告诉我们冬的到来。落尽了树叶的榉树一棵棵挺立，在冷风里静默，也许这就是它们本真的姿态。我只匆匆地瞥一眼，便深深地喜欢。
看着它们，我想到了一池水的清冽，想到了一面镜的澄明，想到了一颗心的虔诚……它们纤长柔美的枝丫向天空伸展，那是否是一个拥抱天空的姿态？它们或粗或细的枝丫纷繁交错，那是否是岁月带来的问候？这生命的脉络，以优美的姿态立于这寒冷的冬日里。一棵棵，片叶不沾，像极了一群朋友，彼此坦诚，推心置腹。春的萌发，夏的浓郁，秋的斑驳，未曾让一棵榉树突出，而在冬的萧瑟里，它却亭亭而立，引人深思。
奶奶曾说，比冬日的榉树更好看的是乌桕。后来，我在上海的桃江路偶遇了冬日的乌桕。红黄之叶落尽，少了一树的斑斓，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白。白得胜一片雪的纯净，胜一抹红的艳丽。我豁然明白，原来生命在萧瑟的冬日里依然可以灿烂。冬日的乌桕，如同冬送来的精灵。它有冬日花朵的倔强，却也带着春日花朵的可爱和俏皮。它当真是冬日里最好看的树。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驶进了校园，停在了行政楼前的空位上。行政楼前种有好几株高大的无患子。大约建校时就已种下去了，有好几十年的树龄。这儿是鸟的天堂。枝繁叶茂的季节，我会听到成群的鸟儿欢唱，却丝毫瞧不见鸟儿的身影。而在这个季节里，我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鸟儿相聚于此的联欢。那一棵最为高大的无患子顶梢，硕大的鹊巢赫然突兀。没有了叶的遮遮掩掩，我能清晰地望见鹊儿们离巢而出的枝头雀跃。奶奶说喜鹊是一种极富灵性的鸟，它们喜欢住在离人近的地方，它们又仿佛具备了预知的神奇能力，常常在“喳喳”声里为人们提前送来好消息。冬日里，这棵高大的无患子挺立，守卫着鹊儿温暖的巢。无患子的枝头偶有几颗圆溜溜的褐色小果实不愿落去，像极了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在这萧瑟的冬日里，显得那样可爱。
我忽然想起，年幼时，我见树落去一身的叶，曾忧心忡忡地问奶奶，树没有了叶，是不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奶奶笑笑说，树只是想在冬天睡个懒觉而已！你若不信，刮开树的皮看看便是！于是，在那个冬日里，我轻轻地刮开家门前一棵桑树的丫。果然，如奶奶所说，在灰褐色包裹之下的是浅浅的鲜绿。我笑，笑树的没有离去。奶奶也笑，笑我的天真。
许多年以后，我读懂了那一抹鲜绿，它的名字大约叫“蕴藏”。它静默“蛰伏”了一整个冬，耐着性子等待。因为，它知晓，冬再寒，也有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