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根
新年到，牵磨做糖糕，这是流传在我们乡下的过年习俗。即使现在不再牵磨，糖糕作为一种传统的节庆美食，也是嘉兴人欢度春节的必备之物。农历十二月廿三一过，村上的人家就会相互打听：“你们糖糕做了吗？”
我还记得在没有磨粉机前，做糖糕的粉都是用石磨磨的。这种磨粉，叫牵磨。小时候，四伯家有一方磨子，腊月初八一过，他家的走廊上就陆续有人家过来搭磨牵粉了。大家在走廊上放两条长凳，长凳之间相距能放下一张大竹匾，放上专用的磨床，磨子放在磨床中间，大竹匾放在磨子下面，承接磨出来的粉。房梁上系一根绳子，用它系住拉磨的“丁”字形架子。
牵磨最少得两个人，一个负责往石磨里放米，一个负责拉磨。放米的往往是妇女，拉磨的往往是男人。有时候，大人在拉，小孩会凑上去学着拉。有的大人就让出一点位置给小孩，说：“小心点，跟着我！”一家牵磨力量不够，就会协作着做，你帮我牵，我帮你牵。亲帮亲，邻帮邻，和睦万事兴。“吱嘎吱嘎”的牵磨声一直响到十二月廿三，之后就开始做糖糕。
做糖糕是过年前的一件大事，几乎全家都会参与。我家就是这样，母亲揉粉做糖糕，姐姐做帮衬，父亲负责烧火。最小的妹妹呢，也会在粉桶边，掐一点母亲揉好的面，学着搓剂子。在母亲往粉里掺红糖水揉粉做面团时，姐姐用箬叶把蒸架填好，父亲从抽屉里拿出寿桃印子洗净放到八仙桌上，然后将镬子也洗干净，放入水，搬柴生火。“小囝鱼，到二伯家借鲤鱼、猪头的糖糕印子。”这是母亲分给我的任务。“小囝鱼”是母亲对我的昵称，尽管现在的我都是老年人了，她还是这样叫我。
二伯家的鲤鱼印子是迷你型的小鲤鱼，还有猪头、公鸡、盘龙、元宝等形状，一律长长的、窄窄的。印出来的糖糕体形虽小，却十分精致。借好回家，母亲“啪嗒啪嗒”敲糖糕印子的声音早就响起，灶头上也已经是热气蒸腾。
第一蒸糖糕出锅，父亲把它端到八仙桌上，飘荡着的热雾直蒸腾到房顶，满屋弥漫。放在桌上的糖糕遇着冷，表面泛起油亮。姐姐用事先准备好的红水，用花状的点印模在糖糕中间点上红圆点。母亲呢，笑着用筷子夹下一块糖糕，一分为二给馋嘴的我和妹妹。新年的甜味就是从这一刻起，在我俩的嘴里弥漫。从年头，甜到年尾。
过年的糖糕，圆圆的，香香的，甜甜的，那是我们对新年美好生活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