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爱上某种植物不可自拔,必定有着无法诉说的人间深情。林和靖、陆放翁、王冕、吴昌硕……哪个不是“梅花忆我我忆梅”的痴人?
■朱利芳
花团锦簇过大年,对应着冬日萧瑟。世人愿将祝福化为鲜红的春联,期盼东风吹遍原野,直抵门前。而窗外,池塘边,一树梅花开了。
梅绽放,如标点,独向冷处开的符号,路过的人间忽然有了清韵,写诗的人伸手握住。往往接住了游子望故乡的眼神,却忽略了西风的杀气。但真爱梅花的人,是能感受凛冬的,也经得住凛冽。
李因,是极少数留名于中国古代美术史的女性。这位传奇女子,嫁于海宁葛徵奇,便是梅做了媒,她的咏梅句“一枝留待晚春开”直接促成了姻缘。命运的光明与阴影交织、联结着一切,婉约与刚毅,天真与成熟,质朴与华美,仿佛刚刚开始,又好像早已熟知;似乎初次谋面,又好像久久相识。
自此妻作画,夫题识,连私印都是伉俪联名。爱是眷顾,更有挑战,当江湖纵横之时,兵匪陡现,“哗卒之变,夭石雨集”,她上前护夫,箭矢创胸,贯透其掌。柔软瞬间化为刚烈,强大得让人惊叹——怎样的深情可以超越自爱的本能?
当夫君逝后,她独居海宁,极为贫困,却“雪操冰襟,四十年如一日”,手植梅花于竹笑轩前,以作画养活自己。读她的诗,便会念起人间的遗憾,梅花在眼前开过,又纷纷地落了。
如果一个人爱上某种植物不可自拔,必定有着无法诉说的人间深情。林和靖、陆放翁、王冕、吴昌硕……哪个不是“梅花忆我我忆梅”的痴人?在愿为梅花醉如泥的姿态背后,那种对自我的期许与坚持,对心底那缕微光的不舍,泠泠做响。
空山的清寂,市肆的喧嚣,改不过心底的那份傲气,骨子里有硬气,才不怕八风来袭,乃至冰雪问候。用深情抵御寒冰。梅花不用一丝妩媚就让人沦陷,这种清彻,细细研究,步步惊心。
记得海宁陈阁老的阿嫂杨守闲的《新岁闺词》,也写梅花:轻寒料峭弄妆迟,新试裙衫问侍儿。道罢胜常无一事,小梅花下立多时。
灵魂自由是始终尊重心动的感觉,握紧,攥牢。所以,花可疗伤,亦能治病,还可以攻陷你的心。南风徐来之时,感谢红尘里还有如白云般的存在,让我们超越尘埃。
太平方觉有春风。且以一种深情,握住欢喜。
(作者系海宁市文联王国维研究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