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许多年过去了,那些与故乡、黄河和童年有关的故事常常如洪水一般涌现出来。
■大 秀
每到年关,我便会思念黄河,因为黄河孕育了我的故乡和童年。
我童年时代的小学矗立在空旷的野外。这所学校目前还在,只是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我们的教室是一排排低矮的老房子。学校院墙外是开阔的庄稼地、茂密的树林和蜿蜒的河流。河流两岸覆盖着密不透风的芦苇和荒草。那时我们都不明白,为何要把学校建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地方。父亲说,这里风景好,安静,适合孩子们读书。我不太赞成父亲的观点,我倒是觉得因为它是附近几个村庄共建的学校,只能建在几个村的孩子上学都方便的地带。不然对哪个村的孩子都不公平。不管如何,学校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给童年的我带来了无穷欢乐。
父亲说我们这一代孩子是“野”大的,就像黄河里的鲤鱼,就像河滩上的荒草、芦苇和野鸟。那时,我们学着鲁迅先生用铅笔刀在课桌上刻上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早”字,却常常上课迟到。自习课上,我们常常溜出校园,去附近的芦苇荡听鸟儿唱歌,捡拾鸟的羽毛,捉知了、蚂蚱等虫子或者从沙包里掏出粮食去喂鸟,再或者躺在麦田里数天空中飞过的鸟。蔚蓝的天空下,鸟儿飞过一只又一只,无论我们怎么数都数不完。
我们上课时,总会有迷途的鸟儿不小心从窗户闯进教室。鸟儿在教室里横冲直撞,时不时会有鸟粪和零落的羽毛落在课本上,落在讲桌上,落在我们乱蓬蓬的头发上。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飞进教室的那只红黑相间的鸟儿。它红色的羽毛,闪耀着迷人的耀眼光芒。这只鸟站在房梁上,认认真真地跟着我们听课。老师讲一句它便会鸣叫一句,强烈的节奏感引得我们哄堂大笑。现在想想着实有趣。
我们学校操场一角种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有鸟儿在它粗壮的树干上做鸟窝。我们对鸟窝充满了无限好奇,总跃跃欲试想爬到树上去看个究竟。看守校门的刘师傅看见总会及时制止。他说,深不可测的树洞里往往藏着手腕儿粗的大蛇,只要你一靠近,那条大蛇就会吐着信子从树洞里钻出来。我们长大后忽然明白,那树洞里也许并没有蛇,只是刘师傅担心我们的安危,吓唬我们罢了。
祖父和祖母生了六个儿女,家里一度很热闹。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最小的姑姑出嫁后,祖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难过。为了排遣孤独,他常常去野外看鸟,陪鸟说话,和鸟儿做朋友。祖父是个懂鸟的人。他说鸟儿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祖父的院子里有个鸟窝,每天早晨都会听到鸟鸣从窗户外钻进来。我问祖父那是什么鸟,祖父说是画眉。祖父略懂口技,他把一根食指塞进嘴巴里能模仿出多种鸟儿的鸣叫声。祖父嘴里发出的那些惟妙惟肖的鸟鸣声连鸟儿都难以分辨真假。不仅如此,祖父甚至能在片刻的工夫用秸秆编织出一只生动形象的玩偶鸟。秸秆在他的手指间绕来绕去,看得人眼花缭乱,他那粗糙不堪的手指编起玩偶鸟来显得那么灵活,就像施了魔法一样。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那些与故乡、黄河和童年有关的故事常常如洪水一般涌现出来。这些故事都和黄河有着密切的关联——因为没有黄河就没有故乡,所以,有时候我的脑海里总会流淌着一条波澜壮阔的黄河。黄河就是那么神奇,她就像生活在故乡的老母亲一样,无论你身在何处,她总会让你深深惦记。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