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颜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一无二的气味。
正如法国作家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所写:“气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更忠贞不二,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情感与感官是相互交融的,或许只有当你真正“靠近”的时候,才能闻到这种气味。
我的小堂妹时常对我说:“姐姐,你身上好香呀!”有一次我忍不住笑着问她:“我都两天没洗头了,怎么会香?”她又凑近我,像是确认一般:“就是香的呀,像草莓味一样。”我没再多说,只是催促她去吃饭。
过了好久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起小堂妹的话,似乎在很早以前,有一个小孩也有着相似的想法。
年幼时父母常年在外,爷爷奶奶虽对我有求必应、竭尽宠爱,但没有一个小孩不渴望一个更为年轻的温柔女性形象关注自己。于是,姑姑便在我心里顶替了这个角色。
那时还在念书的姑姑不定时会回家来。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在周五准时问大人们,姑姑这周会回来吗?若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眼巴巴地守着,直到那道轻快靓丽的身影出现,就一溜烟儿地跑去做小尾巴。
电热水器和太阳能尚未普及的年代里,姑姑家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热水,小小的我经常在姑姑家洗头洗澡。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大人们特地为回家的姑姑烧的热水,只是姑姑每次都先帮我洗,等自己洗的时候热水已经不够了。
记忆里,贴近姑姑总是能闻到一股桃子的清甜味儿——每当纤细的指尖穿过我的发间,每当细心的询问萦绕在我耳畔,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沁人心扉的桃香味。绝非是青涩的脆桃香,或是腻人的软桃香,而是那种刚好成熟、芬芳又不失清甜的桃香味。足以让我想起老早前乡下后院的那棵歪脖子桃树,夏日里的树身上缀着许多桃胶,我总是等着桃子成熟的那一刻,迫不及待摘取最完美的一颗。入口的绵密,让整个口腔都充斥着清新气味,一解闷热愁苦之扰。
气味不同于视觉,没有震撼人心的直观冲击力,但它有着“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独特魅力,也许在往后的某个不经意瞬间,唤醒内心情感的涟漪,让记忆中模糊的轮廓从此有了具体的模样。
一晃多年,姑姑生了我的小堂妹,所隔的年龄差竟与我和姑姑间的差不多。我也愿意像她对我一般,亲近我的小堂妹。小堂妹爱黏着我,我也乐得陪伴她、与她玩耍。她的童言童语总是带着天然的趣味,有时细细品味,竟也别有一番滋味,蕴含着某些人生的哲理性。
如今再听到小堂妹的“气味理论”,看着她手舞足蹈地形容我身上的味道,晃神间仿佛能看到年幼的我。
如果爱是气味,那么你只需用心“闻”,便会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味道,这是独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像是羁绊的奇妙化学反应一般,使得情感能够借此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