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梅
当大巴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当手机信号由4G变为2G,直至最终无信号时,我真切意识到自己在去到远方的路上。
出发前,似乎百般放心不下:妈妈才出院不久需要休养,舅妈后事已妥但还有未竟之事,工作任务可能随时而来……妈妈笑着宽慰我,不就几天嘛,我有你爸照顾呢;舅舅说不着急,等你空了再商量;同事让我放下责任心,好好玩儿。“你不是总想去叔公生活了20年的地方看看吗?有机会就该多出去走走,不要把自己困住。”爸爸鼓励我道,一如多年前我面临择校、择业时那般。是啊,一直好奇当年叔公踏上西北边陲时是怎样的心情,也常常向往那片造就出独一无二的朱乃正的土地。
而此刻,我有些体会到了叔公回忆由北京到青海时“略识杜工部颠沛流离之味与徐文长北穷朔漠之欢”的心境。舟车劳顿加之轻微高反与晕车带来的不适,在面对澄澈的天空、瑰丽的湖泊、广袤的戈壁、壮美的雪山,瞬间消减了大半,自由、辽阔、寂静、朴厚、神秘,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当来到鸣沙山,叔公的油画《大漠》得以具象化。连绵不绝的沙山在阳光下呈现一道道波纹状沙脊,明暗相间,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来之前做过攻略,觉得这沙山不高也不险,于是试着避开人群集中的木梯开始攀登。然而,这细沙绵绵,进一步,退半步,不动声色地消耗着你的耐心与体力,折腾好一会儿几乎仍在原地,我只好顺着从山顶垂下来的软梯,脚后跟踩着那一条条小木棍登山。接近半山腰时,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更多的力气,沙坡愈发陡峭,木梯若隐若现,一不小心就会脚下打滑踩空,情急之下连手都用上了。同伴们在前面相互加油打气,一路念叨着“再有两分钟就能到山顶了”。带着对沙顶风景的渴望,我咬紧牙关继续往上爬,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已然来到了峰顶。抬眼望去,才知鸣沙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远近高低,绵延起伏,融入天际,脑海中不由浮现“瀚海阑干”这个词,如此的天地阔大,不免让人心生敬畏与崇拜,连连感叹生命之渺小,连带着把平日伤风感怀的矫情绞得稀碎。
如果说上山更多的是考验体力,下山取决于胆量。曾经,竺可桢和他的同事们从这鸣沙山顶上慢慢滚下来,听到了隆隆之声。而我望着陡峭的山坡、山下如蚁的人群,起初只敢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后来,索性张开双臂,小跳着跃步向前,那些沙子反倒不再拽住你,而是以一种委婉的回弹支撑着你。心中一阵狂喜,原来下山可以这么轻松,伴着耳畔风声、带着几缕轻快,一直向山脚下前进。
抵达山脚,回过身,再次望向山顶,看起来的遥不可及其实就在咫尺。果然,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