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星
去年冬天,古城西安有点冷。风轻轻吹着,带着丝丝寒意。就在这座热闹的城里,备受敬重的名医刘光汉先生,悄然离世,享年103岁。他走得很平静,只是摔了一跤,就毫无痛苦地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
作为大医院曾经的名医,刘先生的离开,让很多人感到悲痛。医院走廊里,曾经找他看病的患者和家属,满脸都是哀伤和不舍;街头巷尾,人们也在念叨他的好医术和好心肠,对他的思念弥漫着。
大家都觉得刘先生是老中医,我也这么叫。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正儿八经的西医院校科班毕业生。
刘先生是陕西关中西府人,十几岁时,满怀着热情去三原县的陕西省立纺织印染学校求学。那是20世纪上半叶,工业救国的想法很流行,好多年轻人都投身工业,想让国家富强起来。
刚进纺织印染学院时,他一心想在这个行业干出一番大事业,大展宏图,用自己的双手织就国家富强的锦绣蓝图。然而,学着学着,他逐渐意识到,在纺织印染行业站稳脚跟,不仅需要长时间的经验积累,还得有雄厚的资本来支撑,否则根本难以施展抱负。
相比之下,学医能更快帮到生病的人,为社会出力。想清楚后,他就报考了西安医学院,开启了他的医学生涯。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凭借扎实的西医基础,在医学领域站稳了脚跟。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随着经验的逐渐积累,他又一头扎进中西医结合的研究里,把多年积累的西医知识和中医的老办法结合起来。无数个日夜,他不是在看古籍,就是在研究现代医学资料,反复试验,终于把中西医结合的技术锤炼得炉火纯青。
虽然,刘先生已经走了,但他的故事还在流传。我今天要讲的,是他晚年的一段故事,这个故事,要从二十年前的春天说起……
二十年前,也就是21世纪初的一个春天。刘先生所在医院的家属院里来了个从石家庄来的客人。
这人到西安后,四处打听,慕名找到了刘先生。原来,来人手里有个纯中药的药方,说是能治面瘫,想跟刘先生达成个协议。
刘先生一听就拒绝了。那时他还在门诊坐诊,他跟客人讲,自己这儿平时几乎碰不到面瘫病人,就算有,人家也不会来找他看,这药方放他这儿根本用不上。
可是,这客人铁了心要留下药方,还坚持说:“一副药也就收病人一百到二百块钱。等你用这药方成功治好五到十个病人,给我一千块钱就行,这药方就算派上用场,咱俩心愿也就都了了。我把地址留给你,等你治好那么多病人,再联系我打钱。要是一直没治好这么多,多少年都没事,我也不催你。要是没那么多病人来找你治,这药方就放你这儿,钱能给就给,给不了也没关系。”说完,客人留下药方就走了。谁能想到,一晃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二十年里,刘先生这儿来了7个面瘫病人。他用二十年前石家庄来的客人留下的药方,把这7个病人的面瘫都治好了。病人吃了药,面瘫有改善,刘先生还不放心,之后三四年一直回访,发现这些病人是真的康复了。
刘先生晚年开始整理回顾自己这辈子的事儿,各种安排都做了。其中,就想起了二十年前对石家庄那位客人的承诺,决定把这事儿给办了。
刘先生拿出药方,交给孙子,说:“你替我跑一趟石家庄。” 这时候,他孙子已经是大学药学系的副教授了,在药学研究上还挺有成绩,因为业务原因,经常去石家庄。但这次出差和以前不一样,他得照着爷爷本子上记的二十年前的地址,去石家庄找那个客人。
这可不容易。中国这些年变化太大了,好多地方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要凭老地址找二十年前的人,太难了。那客人之前留过单位地址和电话,可现在工厂早就没了,电话号码升了好几位数,根本打不通。
刘先生的孙子还是去了石家庄的那个老地址,一看,都盖起新楼盘了。他就到处打听,见人就问以前工厂的职工住哪儿。
终于,刘先生的孙子在老城区找到了原先工厂的家属楼,在院子里问了十几个人,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就在他满心失望的时候,一位提着菜、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走进了院子。他赶忙上前,接过老太太手中的菜,礼貌地询问。老太太听后,惊讶地说:“哎呀,你可算问对人了,别人估计都不清楚。从这儿进去,左边第二栋楼,三单元,四楼有个叫邢东的,那就是你要寻找的那位老人的家。听说老人已经不在了,他孩子也60多岁,应该退休在家,你去碰碰运气吧。”
刘先生的孙子按照老太太说的,找到了那个单元那层楼上的那套房子,敲开了门,还真就找到了。
开门的是个60多岁的老者,正是石家庄那位客人的儿子。刘先生的孙子说明来意后,老人似信非信地让他进了屋,还倒了一杯水。
刘先生的孙子坐下后,就开始讲二十年前的事儿,说:“我爷爷快100岁了,这二十年里,用您父亲留下的药方,治好了7个面瘫病人,效果特别好。爷爷现在年纪大,出不了门,就叫我来把这1000块钱给您,完成他当年的承诺。”说完,他就把钱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钱,眼眶就有点红了,拉着刘先生孙子的手,说了好些感谢的话……
这个千金一诺的故事,到这儿就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