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辉
立冬过后,阳光步步退让而寒冷步步逼近。这时候,放下很多事儿,慢慢地喝一碗热乎乎的粥,成了一件近乎幸福的事儿。
曾经喝过最多的,是红薯粥。那时还有早自习,早上五六点就得从被窝里爬出来,迎着寒风到学校背诵一个多小时的语文或英语,然后跺跺冻麻的脚,呵着手一路跑回家——厨房总有一锅热乎乎的红薯粥等着我。
我一般不急着喝粥,而是先小心地用冻僵的双手捧着碗,再吹吹冒热气的红薯,慢慢喝一口粥里的玉米碴。过一会儿,手暖热了,嘴里也有了热气,才用筷子把红薯挑起来,幸福地一口一口吃下去,很快,全身就暖和起来。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一碗红薯粥的热与香。
在老家,“粥”都叫“汤”,小米汤、大米汤……“粥”是城里人的叫法,听起来更“洋气”。其实从字义来看,“汤”字从水,也就是说水煮食材,比较稀薄,比如鸡汤、鲫鱼豆腐汤。从南方回来的亲戚说,南方人喝汤,是咸的!羊肉、牛肉、鱼肉,甚至虾和螃蟹都放进米汤里煮!我们听了都摇头,那成什么味道?现在当然知道,皮蛋瘦肉粥、海鲜粥,其实都挺好喝。曾经在西湖边喝过鱼羹,黏稠度跟粥差不多,味道鲜美。也曾经在南方喝过海鲜粥,在东北喝玉米碴子粥,各有千秋。
人的味蕾和记忆的关系坚不可破,年龄越大,越想念小时候的粥。于是在冬天,我总会自己煮一小锅红薯粥。红薯洗干净,去皮切小块,放进温水里,待水开后,放入老家送来的玉米糁(玉米磨成,比玉米面略大,但又比玉米碴小,好像只有老家才有)。然后,就把它们一起交给炉火和时间;煮粥,是急不得的。我偏爱在一旁守着,隔着透明的锅盖,可以看到水里的红薯稳定如石,而玉米糁随着热水上下翻滚,在蒸腾的水汽中,翻出一朵朵小小的花,让人忘了外面的寒风。
粥煮好后,孩子总是抢着喝。我也会像当年妈妈对我那样,告诉他:“慢一点,慢一点,喝粥不能急。”确实,煮粥不能急,喝粥更不能急。春夏秋冬,四季不急。世间很多事,也都无需那么急。
慢一点,生活这碗粥才更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