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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3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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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吊红

日期: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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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8 闲情       上一篇    下一篇

  冬日的吊红,别有一番景致。IC photo 供图   ■东 篱      徜徉在小桥流水的江南古镇上,蓦见雨巷深处傍着一棵柿树,寥寥几片红叶,繁星般挂了许多果子,火一样照亮了斑驳的马头墙。斜伸向鱼鳞瓦顶的旁枝上,三三两两的柿子娇艳欲滴,玲珑可爱。黛瓦映柿红,古朴衬托透亮,冷暖色调一对比,蓝湛湛的天幕为背景,墨色枝条、橙红柿子还在随风轻摇,灵动活泼,恰恰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东方美学画面。   细看才发现,“画”上犹有一只白头鹎在叽喳啄食,腾挪跳跃着,小脑袋一点一点,专挑个头大的,啄一口,金黄的浆汁四溅,真让人眼馋。与我一起观赏的是雕花窗前的女主人,笑眯眯地并不驱赶,一看就是半天。应是怀着对小鸟的体恤、怜惜以及自身灵魂的小小满足了。若是将眼前这一幕摄下,在初冬,一树牛心柿,一面灰白墙,大片琴键似的青瓦屋顶,在白云悠悠的蓝天下,笼罩了微醺似的煦暖阳光,墙面的轮廓直线,配上树枝斜逸的短线,缀了一枚枚红灯似的果实,便是萧索季节里让人怦然心动的风景。   走远了,回眸看,石桥雨巷里的那一树柿子还是那样好看。   门前有一树柿子,或者石榴、苹果、山楂、大枣,哪怕是牵绊着长一墙红扁豆,真的让人羡慕。不但有草木的清幽气象,而且可当风景欣赏,美美地愿看就看,时时皆可看。只是,我住在四层楼上,只能羡慕,就在楼上看风景吧。好在,柿树不算稀罕,原产地就在中国,品种繁多达上千种,无论南北东西,不管山区平原,只要想找柿子树,总能看到的。   我爱食柿子,不但吃熟透了的鲜果,吸吮清凉可口的甜美浆汁,更喜食韧性十足的美味柿饼与柿干。每年秋末初冬时候,我都要烘柿饼、晒柿干,前者将柿子去皮,捻扁,日晒,夜露,后者直接剁成块或切条就行——都是跟着视频学的。将削下来、晾干后的果皮捂住晒干的柿饼,竟也能像模像样地捂出柿霜来。这才明白,柿霜不是人工撒的粉末,而是果肉析出来的糖分。   在浙江宁波四明山一带,有一种“吊红”柿子,素以色红、皮薄、个小、汁多、甘甜而闻名,远远一瞧,满山都是火焰似的小柿子,极是诱人。吊红这个名字,有动感,有颜值,晃动在清风中,调皮又可爱,简直是柿子的高光时刻。若以“吊红”用作柿子的小名,也未尝不可,形象又美艳。只是,软红可爱、活色生香的吊红不宜做柿饼。烘柿饼做柿干,用牛心柿就挺好,富平尖柿做成的吊柿饼,肉多霜厚,软糯无核,甜美入心,那是极品了,明清两代曾进贡过朝廷。每年春节时候,我总要买上一两箱当年货的。   民间认为柿树有长寿、多荫、无鸟窠、不生虫、霜叶红、嘉实(佳果)、落叶肥土等“七德”。人们种柿、爱柿,一方面固然喜其多汁爽口,滋味清甘,同时也爱其吉祥之意,“柿”同“事”,门前种柿,事事如意;门前两棵柿,好事成双;树顶的柿子留着不摘,那是顶尖好事。秋冬时节,人们常将摘下的柿子挂在门前,晾在阳台,一片红火热闹。案前清供三五只柿子,既具田园气息,也显得风雅,若在书房里供上一盘火晶柿子,真像盖了一枚闲章,平添一份亮色与雅意。   柿子也是水墨画上的常客,?白石老人尤爱画柿子,自喻为“柿园先生”。南宋时牧溪的《六柿图》让人印象更深,背景虚无,大小不一、由方到圆、墨色或深或浅的五枚柿子,端坐一排,简拙、憨笨,一枚浅色扁柿子稍微靠前,顿生机趣。有意思的是,六枚柿子的蒂上均留有T形小树枝,像立在顽石上的灵动小鸟,更添一抹生趣。   北方的山塬、荒野间柿子也多,人们就在柿林边耕种,牧羊,闲坐或行走,满坡的柿子如流火似红云,天地供吟思,烟霞入醉魂。不同于江南的吊红柿,北方多磨盘柿,相比于吊红的娇小俏丽,磨盘柿就像质朴憨厚的山野汉子,个头大,肉质厚,腰间有深深的印痕,真像摞在一起的两片磨盘。北京四合院里常见磨盘柿,老舍先生故居门前就有两株,故叫了“丹柿小院”。   常见冬日的北方胡同纸窗前,胳膊粗的老柿树,叶子落光了,树上还有七八只大柿子,两只花喜鹊在枝头啄食。下雪了,大爷大妈将双手缩在袖筒里,一个窗内一个窗外,乐呵呵地看花喜鹊在雪枝上啄黄柿,双颊冻得红彤彤的。老夫老妻,一对喜鹊,两株柿树,七八只柿子,喜鹊登枝,事事如意,好事成双,多好的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