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前
夏收、夏插、夏种、夏管这四项农活被称为“四夏”大忙。由于正值梅雨季节,农民们常常要与突如其来的降雨抢时间——抢收抢种,因此人们又形象地把这段时间称为“双抢”。
双抢时节,烈日当空,热浪滚滚,整个田野如同一个大蒸笼。生产队通常分两线作业:一边在麦田抢收抢运,一边在晒场抢脱粒。天刚蒙蒙亮,队长的哨声就划破了黎明的寂静,唤醒了疲惫的社员们。大家揉着惺忪的睡眼,简单地洗漱后,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麦田里,妇女们弯着腰,手中的镰刀上下翻飞,只听见嚓嚓的响声,不一会儿就放倒一片金黄的麦子。接着低着头,弓着腰捆麦,随后一个个麦把儿在身后次第铺开,汗水早已浸透她们的衣衫,她们不时摘下草帽扇风,拧开随身携带的水壶或粥罐喝上几口,解解渴。
麦田中,男劳力们则忙着将麦捆运往晒场,扁担挑,小车推,个个汗流浃背,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不时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嘴里和鼻里吸满了麦子上的灰尘,吐出的痰都是黑的。半天工夫,晒场上就堆起了一座座金灿灿的麦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整天的劳碌,社员们个个疲惫不堪,有的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有的拖着像灌了铅的腿,瘫坐在地上,还有的闷着头,抽着烟解困。
就在这时,乌云席卷而来,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队长急得团团转,生怕到手的粮食被雨淋发芽霉变。当即决定晚上加班脱粒,并许诺犒劳大家咸肉、米饭和花生米,还配备小酒。这在平时可是难得的“盛宴”,社员们顿时精神抖擞,干劲十足,连疲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夜幕渐垂,整个晒场灯火通明,社员们分工协作,都是丢下耙儿拿扫帚,谁也不肯闲着,捆麦、滚场、扬麦、堆草,个个忙得不亦乐乎。深夜,在大雨来临前,终于完成了所有脱粒工作。
听说晚上加班吃“大餐”,母亲趁休息时回家把我带到晒场。起初,我兴奋地在草堆间跑来跑去,像只快乐的小鸟,不久就抵挡不住困意,倒在松软的麦秸堆上睡着了。
抢脱工作完成后,队长不食其言,兑现承诺,安排后方的炊事员们送来了香喷喷的“大餐”。
社员们欢呼雀跃,大家倦意全消,有说有笑地吃着、喝着。
谈笑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蒙眬的睡眼,只见我的身上盖着父母的衣服,那是他俩怕我着凉,从身上脱下来的,身下铺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麦秸秆。父母把他们分得那份“大餐”原封不动地留给了我,自己却啃着带来的粗粮馒头,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那个露宿晒场的夜晚,凉风习习,心中暖暖。身上盖着的父母的衣裳,还有那特别留给我的晚餐,至今难以忘怀。岁月流逝,亲情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