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人
大妈是我的姨妈,我爷爷兄弟两个娶了姊妹两个。兄弟两个生的都是女儿,也都是招的上门女婿。大妈是家族中的长女,所以叫她大妈,而我心里更想叫她大妈妈。
大妈从小就当家,聪慧能干,当过会计,年轻时扎个马尾辫,是我们那里远近有名的漂亮人儿。大大(大伯)比大妈大七岁,宠她像孩子,大妈家里家外一把抓,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大大从不反对。大妈不仅把自己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家大事小事也都要问问她。按她的话说,我们两家是一个灶头上下来的,就不好分开。她也把我们照顾得好好的,这是打她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亲情,我们都能感到她的温暖。
大妈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随大大到城里邮电局工作了,留大奶奶在农村和我们一起生活。每周末她都要骑车从城里回东兴老家干农活。她到城里也吃了很多苦,先是住单位的集体宿舍,后来单位分房有了自己的套间,再后来生活进一步变好,有了自己的天地房。我小时候暑假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大妈偷偷对我说:“小兵,你准备好衣服,明天跟我去城里。”我能兴奋一个晚上,我的快乐时光来了,可以跟着姐姐吃一毛钱雪糕,一块五毛钱的炸鸡腿,有时还可以溜进电影院里看一场免费的电影,没人管,想怎样就怎样。现在想想,人生快乐不过如此。而现在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快乐了。我毕业工作时大妈跟我说:“不管现在多穷,只要好好工作,不赌不嫖,都能过上好日子。”我想,我应该会记得一辈子。
我的父亲爱喝酒,有时候会喝多。我十几岁的时候,父亲有一次喝多了和母亲吵架,打起来了。父亲趁着酒劲把母亲推到门前的小河里。电话打到大妈那里,大妈直接让表哥开车她送到乡下家里,彻头彻尾把他们两个骂一顿,不偏不帮,他们两个乖乖听话,不敢言语。谁知大妈话锋一转,厉声对我说:“你还小吗?这样的事情你都不管吗?假如你妈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我心里很是委屈,本来我想狡辩,他们吵架又不是第一次了,帮谁都不好。看到大妈第一次发这么大火,意识到自己的严重错误。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不管你当时面临多难的选择。
大妈信佛,而且很信,很虔诚,每次拜佛的时候都要五体伏地,不仅她对这事很用心,也不许别人有微词,更不能对佛有不敬的行为。我很不解,也不敢说。直到我到了四十不惑的年龄才明白大妈拜佛的哲理。大妈拜佛不是向佛祖乞求什么,或者要佛祖保佑什么。而是在佛祖面前放低姿态,将人的自我放低到与地面一样平。在生活中始终保持一颗善良的心,与人交往保持一颗谦卑的心,待人真诚善良,不惹一事,不坏一事。这个不是大妈一生的人生写照吗?当我明白这些道理时,我想,大妈是一个有智慧的长者。
大妈七年前罹患疾病,逐渐变化成靠鼻饲维持生命的植物人状态。我的大大不离不弃,精心呵护着她。在病床前看着大妈,她仅能靠眼球的转动来告诉你她曾经认识你。我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或许我只能用禅语告诉自己: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富贵穷通,皆有天定,保持顺应命运,也是一种人生的哲学吧!
姐姐写了一篇:《老父亲》,感恩父亲的付出和伟大。我想《大妈》这篇是否可以表达平凡生活的意义。以记大妈大大的几十年的伉俪情深。他们应该是你我人生的典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