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颖
“你早点回城去。”坐下还没十分钟，母亲就用不容分说的语调催促起我。咦，怎么这就嫌我烦啦？知了声好像被热浪烫得直抽气，闷热的风裹着热浪扑向我的脸颊和脖子。此时，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是不是哪里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
她并不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却像古希腊神话中的丰收女神会施魔法一样变出了一个新鲜冬瓜，圆滚滚的冬瓜表皮上有软乎乎的绒毛，还着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她的手捧过的地方留下了几个浅浅的指印。瓜蒂掐断的茎口处渗出了青白晶莹的汁，清甜中还和着泥土的气息。母亲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袋子包好放在我的车上，一边催促我。
我三头两天地会抽空回来看看母亲，母亲最爱跟我讲地里的新鲜事：头茬茄子沉甸甸的，已经可以采摘了；老母兔寸步不让，坚决不让女儿在自己的窝里产崽；河对岸的那几行玉米，颜色看上去金黄金黄的，其实并不甜糯……不管对面是谁，一讲起这些，母亲的话就像她地里长长的红薯藤，一茬又接着一茬。倘若我好奇地发问，她可就更来兴致了，兴奋得眼里闪着光，话匣子打开了，母亲的话像地里瓜架上的藤蔓，绿意盎然、连绵不绝。直到我连连看时间，不得不打断她，她又忙碌起来，麻利地帮我装红红的辣椒，胖胖的丝瓜，月亮似的扁豆……最后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外送我，她不肯让我关门，总是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我在村口转过弯……
今天，我正饶有兴趣地逗着刚满月的小羊羔，小羊羔难得有机会出来到院子里玩，小家伙歪着脑袋东看看，西闻闻，母羊跟在旁边，不时地用嘴巴把羊羔往怀里轻轻地拱。母亲见我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就看着天空说：“趁没下雨快回去。”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园说：“你看看地里的庄稼，正盼着今天的雨落下来呢！”我顺着她的方向看，田埂边上的大豆叶子卷了边，有的边缘已经变得像火烤了似的焦黄焦黄的。
我拿出手机看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有雨。到家没一会，果然大雨倾盆而下。原来母亲今天一反常态地“赶”我回家，其实是要帮助我躲避风雨，是比伞还辽阔千百倍的未雨绸缪呀！这雨雷未到的“赶”，其实是牵挂先至的“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