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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5
星期三
当前报纸名称:包头日报

瓜子闲趣

日期: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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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3版:花雨       上一篇    下一篇

□贺丽

瓜子不管饱,却香得诱人。我爱嗑瓜子,特别爱。

如果只能选一种零食留着的话,我一定会放弃诸如北京蜜饯果脯、南方芒果榴莲这类“名嘴儿”,就选素素的瓜子,而且要原味儿的。

瓜子打小就吃,清寒的童年里,它是乡下唱戏时的配套美味,是农村放电影时一豆马灯微光下的奢侈消费。我小小的个子,终于够到卖瓜子的大笸箩边上,递给一角钱。一只黑乎乎的手,抓了瓜子灌在一个小小的茶缸子里,稍满就停。我早早撑开衣兜接着,顺着哗哗流进衣兜的瓜子,口水就涌上来了。

快找个地方坐下来吧,眼瞅着戏台,演员们出出进进、咿咿呀呀,我这厢且是嘴和手配合着,慢慢递着,细细嗑着。

是的,不急,慢慢嗑,嗑完可就没了,多香呢!至于戏演的什么,根本不记得了。

这样吃瓜子算是勾勾馋虫,真是不过瘾,甚至会引发后来几天里的惆怅。于是,会想念瓜子“无限量”供应的春节。

农村春节的预备,足足一个冬天:杀猪,宰羊,炖鸡,蒸馍,炸糕,压粉……从主食、大菜,到小零食的瓜子,都预备着,且等着过年敞开了吃。

嗑瓜子是过年的经典活动。而且,左邻右舍的瓜子,我们都可以尝一尝。

于是,小时候的我们,穿着簇新的衣服,从年三十的早上开始,东家进去,西家出来,满村子疯跑,大人说我们是“跑大年”。有时也会在某家停留下来,于是呢,一群人嘻嘻哈哈说着话,瓜子皮就在眼前的桌上堆成了小山。

如今也纳闷,那时一帮孩子凑在一起都说什么呢?全不记得了,彼此脸孔恍惚,聚着圈吃瓜子的场景却清晰无比。似乎只是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为了嗑瓜子而嗑瓜子。并没有什么专题和任务。

平常日子,仍然爱吃瓜子。农村没什么零嘴儿,瓜子是可实现的消遣物。

一天劳动结束,急吼吼搞定了一顿晚饭。饭后,看到灶里还有热炭头,一个人突然起意:“哎?要不炒点瓜子吧!”

“好啊,炒吧。”

于是那个人跑着到凉房,跨过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冲到房角旮旯深处,拽出一个袋子,解开扎口的麻绳,挖出一小盆生瓜子。返回灶台,拔锅上灶。那么久在凉房待着的瓜子,急不可待扑进热腾腾的铁锅胸膛,伴随着锅铲和铁锅的铿锵声,瓜子翻滚焦灼,兴奋得噼啪作响,香气渐渐浓郁,最后在人们的唇齿之间分离和破碎,完成“瓜”生价值的提升。

那乐此不疲炒瓜子的人,就是我。

最近几年,孩子出国了,我们俩下班回家,晚饭越来越简省。饭后,多是看看书,嗑嗑瓜子。夜,静静的。我们嗑着瓜子,有的没的扯扯闲话。是啊,嗑着瓜子说的话,都是闲话、白话,可说可不说的话。从小时候某个伙伴,跳到购物信息,又飞到哪本书里的一个观点……说着,磕着,眼前的瓜子皮也堆成山,很有点小时候“跑大年”后聚众瓜子宴的错觉。

想想有趣,一个家,两个人,一盏灯,两杯茶,似乎就够了。可偏偏心里还想有一碟子瓜子就更好了。甚至是,因为想有一碟子瓜子,于是预备了茶,有了灯,还有了两个人的灯下夜话。

哦,就如同这写作一般,夜灯下埋头伏案,自喜欢笔与纸的欢唱。曾经在小时候灵感乍现的电光石火,直到如今渐生出一点规模,成为每日的课业,乐此不疲,欲罢不能。像嗑瓜子,噼啪作响,自得其乐。

人生得此清欢,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