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记者 邓雅鑫 图/记者 许家轩
日前，达茂旗艺术家创作的北疆文化主题作品《马语者》在美国加州弗雷蒙特市奥利弗海德艺术馆展出。其后，中国驻旧金山总领馆向中华文化促进会剪纸艺术分会发来感谢信，感谢该会捐赠10幅剪纸作品，其中包含作品《马语者》。这幅作品的创作者、达茂旗工艺美术协会主席胡志荣，也因一把剪刀剪出的“草原心跳”，再次被看见。
◎剪刀启程 牧区记忆凝于纸上
“受我妈妈的影响吧，一直在剪窗花，从小就特别喜欢这个手艺。”作为一名70后，胡志荣童年时就接触到了一代代老艺人传下来的“老手艺”，从小耳濡目染开始拿着剪刀和大人们一起比划着剪一些小东西。
弟弟结婚前打来电话：“姐，给我剪个喜字吧！”彼时的胡志荣对剪纸的认知仅限于“红纸贴窗花”，还未创作过真正成型的作品，但她却硬着头皮，用铅笔一笔笔勾出喜鹊绕枝的轮廓，再握起剪刀一点点镂空。夜深人静，剪刀划破红纸的沙沙声，裹着冬夜的寒风，成了她最初的创作记忆。“一直剪到凌晨，剪完展开那一刻，手抖得差点撕了纸——原来我也能剪出这么细的纹路！”这幅处女作被贴在弟弟婚房，引得来往宾客惊叹：“喜鹊活像要飞出纸面！”
胡志荣开始利用工作之余，留意收集各种喜欢的花样，第一时间记录。2017年的一场大病，让她彻底投身剪纸。当时术后虚弱的她不再适宜做重活，女儿一句“妈，试试剪纸吧”让她重拾剪刀。随后，她结识了达茂旗其他剪纸艺人，加入了达茂旗工艺美术协会，开始系统学习剪纸。
从临摹传统纹样起步，逐渐摸索出“刀剪结合”的独特风格——先用剪刀裁出骏马轮廓，再以刻刀雕琢鬃毛细纹。在保持北方剪纸粗犷朴实、简练奔放风格的同时，又吸收了南方剪纸细腻秀丽、线条流畅的特点，形成了纤细秀丽、构图丰满的“胡氏”剪纸风格。“北方剪纸粗犷，南方剪纸细腻，而这和我想表达传递的内容相符，在宏大的叙事背景下，细心描绘温情。”胡志荣说。
◎刀尖传声 镂刻草原“生命长卷”
牧区长大的记忆，成为胡志荣最丰沛的灵感库。夏日草原的摔跤盛会、寒冬毡房里熬奶茶的额吉、暮色中归家的牧马人……这些场景像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小时候看摔跤，汉子们的袍子扬起来，脚离地一尺高，那动作比跳舞还美。我目前大部分作品是以草原文化为背景的，希望通过剪纸艺术，让更多的人了解达茂旗的历史文化。”她将剪刀比作“时光刻刀”，用情把草原的呼吸留在纸上。
《马语者》的创作，便是一场对草原文化的深情凝视。“我选用马头这一极具草原特色的元素作为一个轮廓，用机理分割开后，再往里面加内容。马头轮廓内，骑马、射箭、摔跤的‘男儿三艺’与象征吉祥的‘五畜’交织；底部嬉戏的孩童、熬奶茶的额吉、天空中盘旋的鹰隼，构成一幅生生不息的草原画卷。”胡志荣指着作品中的细节向记者分享创作理念。
2023年5月，胡志荣参加2022年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研修培训计划”——“蒙古族刺绣”研修班、“剪纸”培训班期间，提交了《马语者》这幅作品，作品当时被收录于培训班作品集封面，却未料想时隔两年跨越重洋，成为中华文化海外展览的“使者”。“这是几年前的作品，能被国家级平台推向国际，给了我坚守剪纸艺术的更大动力。”胡志荣感慨道。
在形式上更震撼的，是她带领其他剪纸老师一同完成的31米剪纸长卷《大美达茂》。“因为去其他地方参观时，看到过人家有这么大的剪纸，触动很深，当时我们特别激动，回来之后就想做一个关于咱们达茂旗的长卷，把达茂代表性的风景和文化，通过剪纸的手法展现给大家。”从起稿那天开始到装裱完成，该作品历经八个月时间，共有五位老师参与剪纸。剪纸从满都拉口岸开始一直到安达碑，中间既包含了达茂旗的八景，也有人文地理文化和草原上的鲜活场景。
八个月的时间里，胡志荣为还原当地地标的蒙文雕刻，驱车实地拍摄，将照片等比放大后拓印到纸上；为确定各个部分的画面，她与团队成员日夜讨论；装裱时更是连日凌晨4点就开始工作……长卷展开时，观众仿佛置身草原——蒙文图腾、敖包山的经幡、百灵庙的飞檐，在红纸上连绵成流动的史诗。
◎非遗突围 从“一个人”到“一群人”
作为达茂旗工艺美术协会主席，胡志荣的野心远不止于个人创作。近年来，除了艺术创作，胡志荣还一直致力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工作。
达茂旗工艺美术协会的会员中，许多人做了一辈子手艺，却不懂申领“非遗传承人”证书。胡志荣为协会的剪纸手艺人奔走申请，帮助其获得相应认证。“老师们拿到证书的时候非常激动，都说做了一辈子剪纸也被认可了，更有信心了。”
为了探寻非遗如何更好地传承发展，她组织会员赴陕西、山西进行考察。看到一些文创产品的标价，会员们直摇头，“大家都舍不得买！”胡志荣却从中窥见商机：“不是手艺不值钱，是没找到对的载体。”她带头研发岩画剪纸系列，尝试开发冰箱贴、书签等文创产品，支持协会会员将手工艺与研学相结合，并开始涉足直播带货。“先让手艺人有饭吃，文化才能传承下去。”
在胡志荣的努力下，该项工作初显成效——越来越多的青年手艺人加入协会，几名老师通过抖音直播卖出第一幅作品，当地文旅局主动询问还有哪些手艺人需要扶持……这个月，胡志荣又和协会成员一起去山西学习，翻开她朋友圈的采风相册，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剪刀未停，草原故事仍在继续。夕阳透过工作室的窗户，在胡志荣的剪刀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案头，新一幅剪纸已勾勒出轮廓——那是岩画符号与剪纸技艺的碰撞，跨越千年的对视中，草原文化正走向更远的远方。胡志荣用实际行动证明，传统从未沉睡，它只是等待一双灵巧的手，为它剪开新世界的窗。
制图/王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