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草原云·北方新报记者 李 元 晨雾漫过窗棂时，才惊觉阶前的枫叶已覆了层薄霜。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恍惚看见古人案头的砚台凝着白，笔下“霜降三旬后，蓂馀一叶秋”的字句正冒着热气。10月23日迎来霜降节气，这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寓意天气渐冷、初霜出现，是秋季到冬季的过渡时节。这节气总裹着清寂的诗意，霜花是天地写给草木的信，落在枫叶上便染透丹霞，粘在篱菊上就浸出冷香，连风都带着几分留白的禅意，邀人慢下来，读一首关于深秋的诗。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李商隐的这首《霜月》是描写深秋夜景的七言绝句。首句以物候变化点明深秋已至，大雁南飞，蝉声消逝，通过两种生物的消长，暗喻时光流逝。次句则写诗人登上高楼，看到月华澄明，月光与天边相连，营造出一种空明澄澈、疏离尘世的氛围。后两句借助神话传说，写青女和素娥在霜月中争比美好姿容。青女是主管霜雪的女神，素娥即嫦娥，她们在寒冷中展现出的美丽与坚韧，既是霜月精神的象征，也反映了诗人追求美好、向往光明的深切愿望。这首诗非常生动细腻地表现出深秋的冷艳空灵、清幽脱俗，同时也让人感受到诗人丰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是借景抒情的佳作。
霜降节气意味着冬天临近，秋风萧瑟，深秋的清冷萧条达到了顶峰。在这种环境下，许多人的思乡、忧愁等情绪也会非常强烈。比如孟浩然的这首《早寒江上有怀》：“木落雁南渡，北风江上寒。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乡泪客中尽，孤帆天际看。迷津欲有问，平海夕漫漫。”诗的首联没有直接写“寒”，而是通过“木落”（树叶凋零）、“雁南渡”（大雁南飞）和“北风”三个典型意象构建出深秋的萧瑟寒意。树叶凋零写出凄凉之感，大雁又是“归乡”的象征，再加上凛冽的北风，给全诗奠定了悲凉的基调。颔联和颈联写出诗人的故乡仿佛在楚地的云端之上，突出“归途遥远”的主观感受，而泪水都已流干，可见思乡之情有多强烈。在诗的尾联，傍晚时分，江面与天空连成一片，茫茫无际，既写出江上黄昏的壮阔景象，更以“漫漫”的迷茫感，呼应前文的“思乡之愁”与“迷津之惑”，将情感从“思乡”延伸到“迷茫”，让全诗的意境更显开阔，余味悠长。
霜降时节，草木凋零，百虫蛰伏，豺狼等动物开始大量捕获猎物准备过冬，这是这一时节的物候特征，古人将其总结为霜降三候：一候豺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蛰虫咸俯。在元稹的《咏廿四气诗·霜降九月中》一诗中对此有着生动的描写：“风卷清云尽，空天万里霜。野豺先祭月，仙菊遇重阳。秋色悲疏木，鸿鸣忆故乡。谁知一樽酒，能使百秋亡。”清风把天空中的清云卷走，整个天空万里都覆盖着寒霜。野外的豺狼将捕获的猎物陈列，仿佛在祭拜月亮，仙子般纯洁的菊花恰好遇到了重阳佳节。秋天的景色让稀疏的草木显得悲凉，鸿雁的鸣叫使人回忆起故乡。谁能想到一杯酒，就能使长久以来的忧愁消散呢。诗中的“野豺先祭月”和“秋色悲疏木”明确描写了霜降三候中的前两候，蛰虫咸俯虽未直接描写，但“空天万里霜”的寒凉氛围，已暗示了蜇虫蛰伏的环境背景。整首诗意境深沉，情感丰富，既展现了霜降时节的自然美景，又蕴含了诗人对故乡的思念，以及对人生的思考和感悟。
这首诗中提到了重阳，今年的重阳节正好在霜降之后。与重阳有关的诗词也是不胜枚举：“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天与秋光，转转情伤，探金英知近重阳。”“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他乡共酌金花酒，万里同悲鸿雁天。”……
霜花落在诗卷上，晕开千年的秋意。从元稹笔下的“万里霜”到李清照词中的“人比黄花瘦”，霜降的清寒里，藏着古人对时节的感知、对故乡的牵挂。如今再读这些诗词，仍能触摸到那份细腻——是豺祭兽的生机，是菊映霜的风骨，是登高时的遥望。当最后一片霜叶飘落，诗词里的霜降便成了永恒的暖，让每个深秋，都有了可念、可感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