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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0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北方新报

“抢秋”

日期: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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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6版:风铃       上一篇    下一篇

  文/王永红

  北方的秋季,从白露节气开始,渐次就有成熟的农作物迎来收获。那时没有现代化收割机具,全是人力收割。最早收获的是豆类。地里的小绿豆、赤红豆、黑豆、黄豆陆续成熟后,我们便蹲下身子,一个一个地把豆角摘下来,装进麻袋里,拿回家晒在院子里的干净地方。晒干后,再用棍子敲打豆角,小豆子便噼里啪啦地蹦出来。别小看这些小东西,小绿豆过年生豆芽,赤红豆做豆馅。入冬后,黄豆黑豆可以在火炉上用大铁锅炒着吃,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用来换豆腐吃。

  其次是黍子,也就是脱壳后的黄米。黍子耐旱耐贫瘠,主要分布于中国西北、华北及内蒙古西部等地。成熟的黍子穗子低垂着头,沉甸甸地让人安心。黍子快成熟时,一怕麻雀吃,麻雀会知道哪一片成熟得早,便会成群地飞来枝头吃米。黍子枝头承受不住鸟的体重,鸟就会不停地扇着翅膀,好多黍子便被鸟打落下来。我们提前在地里插上木架子假人,套上一件破旧衣服,扣上一顶破草帽,用来吓唬各种鸟类。有时候,我们还用自制小弹弓赶鸟。二怕刮大风下大雨,黍子成熟了就得赶紧收,也叫“抢秋”,收回来通过碾压脱皮后便是黄澄澄的米粒。然后,用喷粉机喷成糕面,蒸熟了包上豆沙馅,往油锅里一炸,再配上白糖,软糯香甜,那就成了让人垂涎欲滴的油炸糕。

  向日葵是经济作物,收回来基本都卖了,家里一年的开销全指望着它。葵花成熟了,会低下沉重的头颅,随风摆动极容易洒落葵花籽,所以也必须抢着收。收回去的葵花头都晾在房顶上,姐姐们和我就在房顶上用小木棍打葵花,籽粒便簌簌地掉落下来。空的葵花头也有大用途,晒干了到冬天可以喂羊。葵花籽晾干了,留一小部分过节炒着吃,其余都卖到供销社换钱。

  接下来是玉米。比成人还高的玉米地里密不透风,干死的叶子边缘锋利,总是在手臂上划出细小的血痕。掰玉米要快而准,握住玉米棒猛地向下一拗,咔嚓一声便脱落下来。玉米须总是沾得满头满脸,奇痒难耐。玉米收回来堆在院子里就行,等到冬天闲暇时,再一粒粒的剥下来。

  最后是挖土豆。起土豆最累,也最有趣,一锹下去翻起土来,圆滚滚的土豆就从地里冒出来了,像是躲猫猫的孩子终于被找到了。父亲在前面翻土豆,我和母亲在后面将土豆捡到筐里,然后再装进麻袋里。那些比较小的土豆也要拣出来,另外装起来,等到农闲时候做淀粉。挖土豆,一下地就是一天,中午我便用干的土豆苗生火,把土豆放进灰堆里烧着吃。一家人坐在田埂上,拿出早晨从家里带来的干粮,软糯干沙的烤土豆就着咸菜,别提有多美味了。时至今日,一到冬天,母亲知道我回来,总要在火炉里给我烤几个土豆吃。土豆是我们一年的主要蔬菜之一。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与父母亲一同劳作的日日夜夜,让我们知道了一粥一饭的来之不易。在“抢秋”的忙碌中,父亲给我讲述了春华秋实的自然规律,母亲也教会了我付出与收获的简单道理。

  而今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少有接触土地的机会,也理解不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艰辛与不易。我偶尔与他们说起当年收秋的往事,他们总瞪大眼睛,仿佛在听上一个遥远时代的故事。

  那片土地依然在耕种,农田里也没有了杂粮作物,变成了统一的玉米青储种植基地,机械化的农业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力。秋收时节,农人们站在地头交代清地垄,几小时后农作物就已经归仓入库了。

  秋天一到,在满眼金黄的树叶中,我总会想起那些年在田里收秋的日子。阳光下的汗水晶莹剔透,空气中弥漫着庄稼成熟的香气,大人们的吆喝声和我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那是永远回荡在记忆深处的最美秋之交响曲。

  蓦然回首,那些辛苦而充实的“抢秋”,已然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远去,成为了70、80后的集体记忆。但那份土地给予的淳朴与真实,却如同一颗种子,深埋在我记忆的心田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无论走多远,都不要忘记脚下的土地,还有那简单而深刻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