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衍会 饭桌,是家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饭桌的变迁中,可见证生活的变化与时代的进步。
小时候在炕上吃饭,用的是梧桐木制成的木盘子。这种木盘呈长方形,刷一层桐油,用得久了,表面会形成灰褐色包浆。吃饭时,将木盘放在炕中间,家人团团围坐,格外热闹、温馨。若是人口多,还有人得站在炕下,伸长胳膊夹菜。在炕上吃饭需要盘腿,老人们的姿势最标准——双腿交叠,腰背挺直;而胖子和小孩儿就没这“坐功”,要么斜伸着腿,要么搬来矮凳、小马扎,歪歪扭扭地坐着。家庭条件稍好的,还会有张小炕桌,坐着舒服,也显得气派。
另一种家庭必备的饭桌,是用料厚实的矮腿长方形木桌。天气热时,就把矮木桌搬到正屋地上或是庭院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凉风与美食。饭后,收拾完碗筷,用抹布将桌子擦拭干净,再把它竖放在墙角。暂时不用的木盘子,就放在木桌的四条桌腿间,既整齐又节省空间。木盘和矮木桌,是当时农家饭桌的标配。
在我的记忆中,冬天在炕上吃饭,是最具烟火气的画面。儿时没有电,冬天的夜晚,灯窝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光摇曳,跳动在每个人的脸上。后来条件好了,便换成了罩子灯或蜡烛。开饭前,小孩子把木盘子端上炕,摆好碗筷,中间放一小碟咸菜。不一会儿,母亲从热气蒸腾的灶间端来饭罩子,里面盛着玉米面饼子、煮熟的地瓜或地瓜干,偶尔还会有一碗香喷喷的小咸鱼。喝的是玉米面粥,爷爷有时会倒上一杯散白酒,就着简单的菜肴,也能喝得有滋有味。
相比之下,用矮木桌吃饭要舒服得多。坐在小板凳、马扎上,甚至是软软的蒲团上,土地面散发的泥香味与饭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悠长与静好。尤其到了夏天,饭桌移到院子里,在老梧桐树的浓荫下,既舒适又凉快。饭后,将饭桌洗干净,从水桶里捞出浸泡许久的西瓜,切开后,红瓤黑子,汁水四溢,那是夏天独有的甜蜜与清凉。
时光流转,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许多人家盖了新房,添置了大衣柜、写字台、沙发等新式家具,老旧的木盘子和炕桌逐渐被淘汰。矮木桌虽还有人用,但更多人家用上了方桌,尤其是招待客人时,方桌上铺着花桌布,显得既隆重又上档次。再往后,家人日常用餐时,客厅里的大茶几慢慢成了主角。我从结婚到现在,快30年了,搬了好几次家,一直都把茶几当饭桌。
近些年,各种材质的餐桌也流行起来。但对许多人来说,在茶几上边看电视边吃饭,依旧十分普遍。去年,我搬新家,也买了张大餐桌。可每当晚上想看电视时,我还是忍不住端着碗回到茶几旁。妻子总笑我改不了老习惯,可我觉得,在哪儿吃饭不重要,只要自己觉得舒服放松,比什么都好。
以后,饭桌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风俗习惯。就我们当地而言,木盘子、炕桌、矮木桌、方桌已成为历史,越来越精致的大餐桌,将来肯定会普及。
但我还是怀念当年的木盘和矮木桌,怀念煤油灯摇曳不定的光,怀念院子里梧桐树下的风,怀念一家人围坐时那种挤挤挨挨的热闹……那时的日子慢,吃的也是粗茶淡饭,但沉淀在饭桌上的旧时光,就像母亲熬煮的玉米粥,黏稠、香甜,是心底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