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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0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北方新报

冰糕里的童年

日期: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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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6版:风铃       上一篇    下一篇

  文/刘  勇

  在酷热难挨的夏天,走过冷饮店门口,我抵不住冰爽的诱惑,走进了这间装饰别具一格的冰激凌休闲吧。这里真的别有洞天,冷色调的墙壁、轻柔的音乐,与外面闷热的天气、热闹的街道、嘈杂的人群恍若隔了两个世界。

  我选择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贵妃醉酒”冰激凌。萨克斯曲《回家》的旋律,伴着凉爽一起流淌心间,童年时夏天那支冰糕的记忆不由得涌上心头,泪水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那年我7岁,正是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见啥都想要的年龄。一个炎热的午后,我正睡得香甜,街上传来“一毛一根”的冰糕叫卖声。这一声叫卖,立刻将我唤醒,我突然感觉喉咙像着了火一样,急切地想吃上一口凉丝丝的冰糕!

  我知道母亲不会轻易答应我的请求,便自己趿拉上鞋,嘟着小嘴出了家门。走出母亲的视线后,我赶忙拉上鞋后跟,飞也似的循着那叫卖声跑去。

  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盛装冰糕的小木箱,它实在无法与现今的冰柜相比。不仅容积小,而且为了隔绝外面的热量,本就不大的空间里又填满了厚厚的棉絮。由于村子偏僻,远离市区,当卖冰糕的来到村子时,箱子里往往只剩下十几根冰糕。我明知剩下的几根冰糕最后也不会属于自己,但依然会跟着叫卖声在村子里来回奔走,直到那空无一物的箱子在凸凹不平的路上颠簸着远去。

  卖冰糕的是一位年纪不算太大的老妇人,她有着被太阳晒得发红的黝黑脸膛、沙哑的嗓音,两鬓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白发。在无数个充满期待的热辣辣的午后,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小木箱颠簸着来又颠簸着离开。

  那年夏天格外炎热,整个夏天就要在冰糕的诱惑声中过去了。我突然得了一场重感冒。母亲给我盖上厚厚的被子,说发发汗病就好了。可捂了两天,我还是高烧不退,父亲急忙去公社卫生院请大夫。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母亲唤着我的小名,问我想吃什么,我脱口而出:“冰糕”。母亲犹豫了一下,拉开抽屉,从小布包里取出两毛钱。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也许是因为对期盼了一整个夏天的冰糕的渴望,也许是害怕医生打针,我蹭地从炕上跳下来,攥着两毛钱就循着叫卖声跑去。

  远远地,我看到一群孩子围着卖冰糕的老妇人,她正把木箱里的棉絮往外拿。难道已经卖完了,准备收拾走了?我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卖光,哪怕剩一根也好啊!我气喘吁吁地把被手攥得潮湿的两毛钱递给老妇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钱被退回来。“孩子,只剩三根了,天热,有点化了,你都拿走吧!”我感激地接过冰糕,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高烧似乎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中,神气十足地离开了。我舍不得吃一口,想着回家和母亲一起分享。我时不时地把双手捧到鼻子前闻一闻,真香啊!

  冰糕在炎热的天气里渐渐融化,从薄薄的纸中渗出的冰糕水,在我手掌心越聚越多,我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就在这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连同手中的冰糕一起摔倒在泥土里。我顾不上膝盖渗出血来,爬起来就慌忙去捡冰糕。可细细的冰棍棍已经从冰糕中脱落,只剩下一摊正在融化的冰糕留在泥土里。

  我急忙在衣服上蹭掉手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抓住薄薄的冰糕纸,想把包在纸里的那点冰糕重新捧起来。但炎热的天气最终还是浇灭了我的希望,还没等我把纸抓起来,冰水就顺着纸的缺口流到了泥土里,我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冰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将我年少时的期待和成了泥,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夏天。

  但我仍没有放弃,我掏出手绢,把地上最大的一块还被冰糕纸完整包着、已经融化的冰糕收起来,飞快地朝家跑去。一进院门,我就大声喊着:“妈,快吃,快吃,已经化了!”母亲拿着针线循着声音走出来,还没等她开口,我就跑到她跟前,把已经快化没了的冰糕,喂到她嘴里。

  母亲刚要推辞,我连忙说:“妈,我在路上已经吃了,这是留给您的,怎么样,甜吗?”母亲边用手抹嘴角边说:“甜!甜!”我背过身去,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先生,您还需要什么?”服务员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回家》的旋律依旧悠扬,冰激凌的味道确实比记忆中的冰糕好得多,但那个夏天,我用高烧换来却又融化在泥土中的冰糕的香味,却永远地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