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洪峰 小时候我一直害羞,尤其不敢与女生说话。
不满12岁我就上了初中。我在村小上的五年制小学,当年我们班考上了10名同学。在那个闭塞的小村庄,我度过了快乐而安静的童年。上初中后,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感觉好精彩,但男生与女生之间又几乎是不说话的。
在我们镇上有两所中学,一所是完全中学,一所是初级中学。我被完全中学录取了,感到莫大的荣幸。因为这所学校可以住校,当然也可以不住,自愿。我选择了住校,最大理由是一心可以学习,其实心中有真正的理由。住校有诸多好处,比如:不用做家务活,可以吃细粮,还有些自己的空间。
转眼开学了,我把床铺也铺进了学校的寝室。
我的课外读物大多是画本,就是小人书。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都是通过看一本又一本的画本,知道了里面的故事。我喜欢看“打打杀杀”的读物,不爱看《红楼梦》,不喜欢琼瑶类的,对爱情的事不大感兴趣。
初二时,我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同桌是个女生,叫胡丽。
胡丽喜欢扎一对辫子,不到一尺长,刚好接触到肩的位置。她始终让头发保持不长不短的尺寸,夏天,天蓝色格子衬衣搭配水红色裙子,漂亮极了。还有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配一对不深不浅的小酒窝,让我不敢对视,总觉得她眼里有话。
因害羞,我不敢跟她说话。
我们共用的课桌中间还划了一条线,以示不能越界。这条线不是我们划的,一来就有,应该是上届同学所为。
我们看课外书的范围不同。她爱看小杂志。
一天自习课,胡丽在看一本小杂志,薄薄的,里面全是字,还不时发出笑声来,也许是被里面精彩故事打动。她的笑声让我不得不瞟了她一眼。就一眼,就觉得她那圆润的不深不浅的一对小酒窝,笑起来特别好看。
我太想知道她看的什么杂志,也太想借来看了。我憋住,还是不主动跟她说话。
我拿出书包的画本,名字叫《武松打虎》。我把里面的字读出声来,声音很小,只有我自己知道读的内容,也不时发出笑声来。
胡丽忍不住朝我看了一眼,时间比我的要长。眼看自习课要下课了,她合上杂志,转身突然对我说,可以借给她看吗?与她的书交换。我心跳突然加速。瞟眼一看,才知她看的是《故事会》。
后排的男同学陈明好像捕捉到了惊天新闻,阴险地笑,说我与女同学在“那个”。
“那个”的意思,一说就懂,都不明说。
一向害羞的人,尤其不敢跟女生对视的人,一不小心被说成在“那个”,他会发怒的。
我的脸突然发烫,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甩过头骂了陈明一句。
这下,陈明更来劲,似乎我有做贼的嫌疑。这一还击,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仿佛抓住了证据:我和胡丽在交换课外书籍,彼此间还说话。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越说越起劲。我忍无可忍,转身给他一拳,明知打不过,也要干。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出击,是他惹的祸。
动静搞大了,周围的同学都来劝架。我们熄火了。
事后胡丽悄悄跟我说,陈明是个无赖。这句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她是侧过脸来专门跟我说的,同样露出圆润的不深不浅的一对小酒窝,好可爱。这回,我的脸没发烫,好像很自然。我俩站在同一个战壕。
之后,我俩还交换过课外书籍,通常是晚自习后在教室外面。
初三开学时,我没见胡丽来班上。一打听,她转学了。她父亲是攀钢的工人,她到攀枝花读书去了。
我一度有些丢魂似的,学习成绩也一滑再滑。我感觉过早地接触了一个新事物,可能真的“那个”了。
过了约两个月。一天,学校收发室唐阿姨突然来班里送一封信。同学们一看,是我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书信,心怦怦直跳。我不敢在教室里打开。
信封上的字迹是多么的熟悉啊!
中午,我躲在学校操场的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拆开……
后来我成绩步步上升,考上高中,毕业当兵,考上军校,成家立业……
40年后的一天晚上,趁夫人出差,我翻箱倒柜找出那封发黄的信,通读完,再次泪眼朦胧,感慨万千。
胡丽在信里最后说,等我成绩提起来,她就回来。可自她转学后,我再也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