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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8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北方新报

我的母亲

日期: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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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6版:风铃       上一篇    下一篇

  文/张玉山

  2011年农历腊月十八晚6点钟,母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76岁。

  母亲出生于1936年。由于家境贫寒,父母无法养活她,就将她送给了邻村一户家境比较殷实的周姓人家。母亲12岁时,特别疼爱她的奶奶也撒手人寰。从此,母亲用她柔弱、稚嫩的肩膀担负起了养父母家的大部分家务活。家里所有缝缝补补的营生,全由母亲一人揽在手中,这也练就了母亲一手过硬的针线活。在我们小时候,母亲的针线活做得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谁家娶新媳妇都会请母亲去帮忙做新衣服和新被褥。母亲18岁时,养母又因难产去世。之后,母亲更是承担起了家里的全部责任,不仅要洗衣、做饭、干农活,还要像一家之长一样保护弟弟妹妹们不受外人欺负。

  1960年,母亲和父亲结婚后,回到父亲所在的村子居住。那里地处黄河岸边,到处是白花花的盐碱地,还有茂盛的红柳、碱葱和盐爪爪,一口咸涩的水井便是全村几百口人唯一的水源。在母亲和父亲的不懈努力下,他们白手起家,盖起了一大一小两间土坯房。此时,母亲才算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来,生火做饭,忙里忙外,然后再匆匆赶到田里劳作。在夕阳的余晖中,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乡间小路上,肩上扛的不是喂猪的菜就是喂羊的草。而当她回到家,见到在家等待她的孩子们时,便忘记了一天的劳累,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母亲33岁时,由于坐月子无人照顾,产后三天就下地洗衣做饭,不慎受了风寒,再加上营养不良,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身上多处关节肿大变形,疼痛难忍。即便如此,母亲也不误到地里劳动。记得每次都是父亲用我家那辆老“白山”自行车将母亲驮到地头。母亲无法蹲下,只能跪在田垄上锄草育苗。为了减轻疼痛,母亲在双膝上绑上厚厚的破布片。每当母亲锄完一块地时,一条条垄背上都留下了她深深的跪痕。

  1976年,我们村遭受了水灾,地里几乎颗粒无收。母亲为了一家人糊口度日,便带领我们几个孩子到地里挖苦菜。经过一段时间忙碌,母亲终于腌制好两大瓮酸苦菜。每天晚上,我们几个孩子每人一碗酸苦菜,而母亲连一口都舍不得吃,还故作轻松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然后空着肚子度过漫漫长夜。这也后来成为母亲一生的习惯,只要饭菜一上桌,她就说自己不饿,让别人先吃,等大家都吃饱了,她才肯拿起筷子。

  1981年农历腊月二十二,年仅54岁的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这让我们一家老小陷入了无比痛苦与空前困难之中。当时,姐姐刚刚成家,哥哥在部队当兵,二姐刚考上中专,我们几个弟弟妹妹还在上学。面对如此困境,母亲独自支撑起了这个家。记得一年夏天,母亲扛着铁锹到田里浇甜菜苗,渠坝决口,母亲不顾一切跳入齐腰深的渠水中,用她病弱的身躯堵住了决口。还有每年冬天,因为没钱买炭,母亲一大早就拿着箩筐与筛子,到我家附近学校的垃圾堆上捡拾撂炭(煤炭燃烧后剩下的部分)。母亲弯腰驼背、一瘸一拐地在成堆的炭灰中筛选,双手磨出了血泡,都全然不顾。

  母亲再苦再累,也没让我们几个孩子在上学期间请过一天假,更不用说辍学了。记得我上小学五年级时,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不想上学了。当我对母亲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母亲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一句话没说举手就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她的手在瑟瑟发抖,嘴角不停地抽搐着,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生气,竟被怔得没敢哭出来。是母亲这一巴掌又把我打回了学校,让我有幸读完后来的书——尽管后来学习成绩时好时坏,但我再也没产生过辍学的念头。

  母亲只在小时候断断续续上过4年小学,但她深知读书对一个人、对一个家庭是多么重要。在母亲的坚持与努力下,我的两个姐姐考上了包头卫生学校,两个妹妹考上了包头师范学校,而我和哥哥也都坚持读完了高中。有感母亲的平凡与伟大,我曾饱含深情地写下一首小诗《母亲的名字》:“母亲没有名字,像那漫山遍野的无名草一样,从年轻到年老,人们只称呼她三嫂、三婶、三大娘。然而对我来说,母亲是有名字的,她的名字叫雨中的伞、风中的树冠,她的名字叫永不求回报的付出!”

  现在,每当我驱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公路上,或者独自徜徉在绿草如茵的小区里,或是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时,母亲曾经忙碌的身影就会浮现在眼前,我的眼泪就会忍不住冲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