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广海 从开春到立夏， 我家小区外面的菜市场周围，总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她们从几里外的农村赶过来，拿出从地里挖来的野菜，摆在摊位上，几乎不用吆喝，那些新鲜碧绿的野菜非常受欢迎，一会儿工夫就卖光了。
这些顾客中，年轻人极少，大都是中老年人。他们许多人有过在农村生活的经历，知道这些野菜的作用和做法。看到野菜，买回家，一边品尝美味的同时，也在咀嚼着自己的童年时光，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对野菜有着特别的喜爱。每次晨跑回来，总是喜欢到菜市场附近转悠一番。荠菜，还沾着泥土的芬芳，连同它自身的淡淡的醇香，一闻，便让人陶醉了。蒲公英，淡黄色的花朵上，还沾着昨夜的一场雨水珠，圆润着，晶莹剔透。在晨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它自然的清香。
小时候，没少跟着奶奶去村子外的西洼地挖野菜。那个地方，离村子三里多路，去的人少，野菜格外地多。时间久了，我认识了春天的第一波野菜，荠菜、蒲公英、紫花地丁、白蒿、苦菜等等。等到立夏来临，第二波的野菜开始陆续登场，野薄荷舒展开的嫩芽，开始蓬勃着疯长开来。
奶奶教我认识野薄荷，我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它的样子。椭圆形的叶子表面，有着皱皱巴巴的图案，就像癞蛤蟆的外皮一样，那么特别。它最早六月份开花，淡紫色的花，没有什么味道，倒是叶子冰凉的清香，闻起来让人一激灵，那种清爽的感觉，经久不散。
薄荷的气质里，有一种自带的高贵。北宋文学家彭汝砺在《薄荷》一诗中提到：“自是芝兰臭，非同草木春。”野薄荷虽然与普通的草木有着不一样的独特，但它清新怡人的野味之美，却也受到寻常百姓家特别的喜爱。
初夏的雨丝，斜斜地落在屋檐和瓦楞上，传来柔柔的“沙沙”声，渐次落下的雨点，隔好长时间，才发出“啪嗒”的一声。奶奶拿起她的针线筐，搓着细细的麻线。我依偎在奶奶身上，“天晴了，跟我去西洼，雨后的野薄荷，你知道有多水灵不？”
西洼的河沟旁，一丛丛翡翠般的野薄荷滋生着，手指掐下去，“啪”的一声，野薄荷从中间的茎部被掐断，刹那间，晶莹的水珠从掐断处冒出来，大概有一两分钟，晶莹的汁液落下来，让人有些心疼。
掐回家的野薄荷，那种清凉的味道在弥漫着，小院里立刻变得清爽起来。奶奶把野薄荷在清水里洗一遍，拿个盘子盛了，雪白的盘子上，就有了翡翠般的一丛绿，煞是好看。奶奶转过头对我说：“吃吧，这道菜最开胃，也最省油盐。”
我捏起一片野薄荷的叶子，轻轻放嘴里一嚼，那种有一点呛人的感觉，立刻充满整个味蕾，舌头上有一种麻麻甜甜的清爽感觉。奶奶告诉我，去拿个煎饼，把野薄荷卷在里面，是最好的菜肴。我拿起来一咬，还真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与山东的煎饼卷大葱有异曲同工之美妙！
乡间的野薄荷，是野菜，也是滋养呵护人们的一味草药。用它熬粥，可以缓解荨麻疹。有个头疼脑热，捣碎了，敷在患处，可以清热解毒。
盛夏，老家的蚊子多起来，奶奶两个耳朵上，总是夹着几片野薄荷。我有些不解地问，奶奶说，用它来熏蚊子，蚊子闻见野薄荷的气味，就会躲得老远。记得多少个夏夜，奶奶总是把掐来的野薄荷摆在床头，来给我驱赶蚊子；多少个温馨的夜晚，在奶奶爱怜的目光中，我闻着野薄荷的清香，进入甜蜜的梦乡。
参加工作后，知道野薄荷有好几种吃法，最流行的是用油炸着吃。我品尝过，虽然酥脆，但薄荷味淡了。这么水灵碧绿的野味，在滚热的油锅里过一遍，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从此拒绝这种吃法。总觉得没有任何佐料加工的野薄荷，最能体现它原始的味道，清新、自然才是它的本色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