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竹
暖风裹挟着沙絮，在中吉边境线上盘旋起舞。老乌恰边境派出所的轮廓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白杨树梢头的嫩枝随风摇曳，为这里增添了无限生机。老乌恰边境派出所其实本叫乌鲁克恰提边境派出所，这里的所在地乌鲁克恰提乡以前是乌恰县旧城，被人们亲切地叫作老乌恰。
走进派出所，两排白杨树整齐划一，平均高度20余米。其中，最粗壮的一棵需要2人才能围抱。它们坚挺地矗立在办公楼前，犹如两排列阵的士兵，与移民管理警察一同守护着这片土地。
白杨树是普通的树，树冠宽展阔大，树皮常常是白色或灰白色，用手一摸便能觉出平滑之感。这种感觉不会因为季节变化而改变，哪怕是严寒的冬天，白杨仍然不改伫立之势，树干上的皮依然光洁柔滑，毫无干瘪枯萎之感。
在南疆干旱的土地上，白杨树是最容易成活的植物。它耐寒、不怕干旱，根系发达，能够深入土壤，具有很强的固土能力和抗风能力。换言之，只要有土，白杨树就能成活。
正是因为白杨树的存在，派出所才增添了生机。房前屋后，随处可见的白杨树，占据了派出所绿化的绝大部分。如果夏天到这里走一走，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与派出所外戈壁的荒凉形成对比的是，派出所内鲜花盛开、绿树成荫。
如今，乌鲁克恰提边境派出所风景美如画，人们到此，无不为之惊叹与赞赏。可众人只见葱茏绿意，却很少知道背后的艰辛与坚守。当年亲手栽树之人，虽早已不在这里工作，但一茬又一茬民警接续传承，坚守在这里。
时间回到1964年建所之初，33岁的马坎受命担任乌鲁克恰提边境派出所首任所长。在这里，他迎来了诸多挑战。除了要面对黄沙漫天、戈壁荒滩、毫无绿意的环境，还要扛起守卫边境安全的重任。每日，民警们天不亮就要踏上巡逻之路。那个年代没有汽车，马匹也有到不了的地方，他们背着沉重的装备，在崎岖的边境线上巡查，仔细检查每一处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戈壁滩是盐碱地，降水量又少，不适宜草木生长，种下的树苗不是被大风刮走，就是冻死旱死。派出所民警尝试了很多年，树苗始终无法成活。
可马坎不信邪，栽下一棵白杨树苗，想尽办法让它在这里扎根。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那棵树苗终究还是未能逃脱枯萎的厄运。
但马坎并未因此而气馁，他鼓励着身边的民警们：“一棵树苗难以成活，那就多种几棵，树吃不到养分就挖深一些，不再坚持一下，又怎么知道做不到呢？”此后，他每天工作完成后，便匆匆赶去悉心照料树苗，每次还把刷牙洗脸的水省出来浇灌它。
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早上，当马坎像往常一样来到树苗前时，他惊喜地发现，那棵不起眼的小树苗竟真的长出了嫩芽，马坎激动地蹦了起来。从那以后，白杨树仿佛在这片土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使命，它的根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里扎了下来。而派出所民警们，也如同这白杨树一般，将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在了这片土地，不离不弃，矢志不渝。
60多年过去，当初不见片叶的派出所里，现在已有大大小小千余棵白杨树，为这片土地带来盎然生机。虽然它们不会说话，但每一圈年轮都记得：某个雪夜，民警们出警归来的身影；某场沙暴中，一位民警抱着它蜷缩避风……
夕阳西沉时，白杨的剪影爬上派出所外墙。一名老民警轻抚树干，忽然哼起调子：“小白杨，小白杨，它长我也长……”歌声惊起一群鸦雀，扑棱棱掠过树梢，朝着边境线飞去，渐渐融进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