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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瑞瑞
秦州多古巷。随便一条街道,就能分出几条巷道来。
最有特色的巷子有两条,一条是澄源巷,一条是育生巷。
有人告诉我,澄源巷就像一位穿着古装的老学究穿行于现代人群中。一开始我有点不太相信,见过之后我信了。
澄源巷身处闹市,却保留着明清以来的街巷格局。穿行其中,好似回到百多年前的秦州城,一种悠然、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同时,它又是活色生香、热气腾腾的。这条巷子几乎能买到所有简单的生活用品。在这里,我经常能看到,时近中午,忙碌了一早上的摊主,端着结结实实的一碗面,再配上一壶热热的浓茶,就是一顿丰盛的早午餐。那茶泡得极浓,从壶里倒出来时,一派厚重的焦黄之色。最难得的是他们眉目间的那一片喜悦,那种乐天的生活态度,孩童时我在爷爷身上感受过。
进入巷子深处,门店稀少了。民居的大门很旧,黄泥土墙裸露在外。不时有老人,在门口支起一张小方桌,闲话家常,喜乐融融。
巷子避风,冬天,雪落下来,无声无息。有一年元旦,我和几个同学看电影跨年。散场后,饥肠辘辘,有人提议去澄源巷吃碗炝锅面。时间已过午夜,巷子里的店铺早就关闭了,几盏路灯若明若暗,发出昏黄浑浊的光线。几小时前下过的雪,躺在青石板路上,纹丝不动,被路灯一照,氤氲出一片水汽。民居烟囱里的炊烟,飘逸出市井的烟火味。巷子逼仄,视野不够开阔,但足够恬静,可以任人的思绪自由切换,在同一场景,同一瞬间,抵达浪漫与现实的两极。
我最初对育生巷的认识,完全缘于美食。那里有著名的“呱呱”店。一碗呱呱,搭配一份黄馍和杏茶,就是奢华套餐。我常常约了舍友,周末专门跑过去,吃一份。巷子并不长,从南走到北,只需几分钟。小巷里的门店是很低矮的那种,宽大的门头压在上面,从开着的大门里望进去,院子里摆着旧桌椅、旧水缸,还有一些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旧物件,很像童年时农村的家。
早些年,我曾在育生巷的同学亲戚家借宿。因为这种机缘,我才有机会看到古民居里的生活。院子很小,但还是开辟出一块不大的花园,两棵冬青树青翠欲滴。三四间房子小巧玲珑。院子西南角上,搭建着一个简易厨房,小小空间里置放着最简单的炊具。
那是深秋,天有点阴冷。主人招呼我们坐在院子里吃火锅。菜煮进锅里,热气升腾起来,便不觉得冷了。吃了很多,也聊了很多。一顿火锅,吃得亲切随意。
如果不是进去过,我一定不会想到,城中的古民居,竟然会给人绵长的安心。倘若一个漂泊的人进来,也许会找到停泊的港湾。
因为那次探访,我对城里的古巷有了莫名的喜欢。后来,不管有事没事,周末和寒暑假我总喜欢到市里,沿着那些小巷闲逛,深入了解古巷的来历及其历史掌故。我给自己设定的行走路线不重样。没用多久,我的足迹几乎遍布城中所有的大街小巷。
几年后,我每天上下班都要从澄源巷步行而过。夜晚或清晨经过,偶尔传来“吱呀”一声,那是旧门板被推开的声音,像老唱片机的喑哑,惊醒了瓦片上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