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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5
星期三
当前报纸名称:天水日报

日期: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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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4版:日版四版       上一篇    下一篇

-->   □ 米丽宏  牵牛花也叫喇叭花,这个名字感觉很闹腾。我们小时候也曾取其形似,把它当喇叭。摘下一朵,贴在嘴边,向着小伙伴大喊:“你们被包围啦,缴枪不杀!”也曾拿它当麦克风,摇头晃脑唱儿歌。那彩色“小喇叭”,在我们的握取、揉捏里,渐渐萎靡,最终都老绢一样破败了。  然而,牵牛开花是清美的,却不是热闹的;如同由夏入秋的丝弦,在笆篱高处悠悠扬扬。它在凋谢之际,也美得与众不同。我们先来数数看,桃、杏、梨、梅、樱……大多的花,萎谢时是不是一地落红、触目惊心?它们花瓣脱离花萼、四分五裂,纷纷扬扬、随风而去。牵牛花,不。它退场时悄悄收拢裙衫,拧成一团,抱紧花蕊像抱住了一颗初心,无波无澜,那种平静谢幕的大气,真似京剧名角,从容雅致。  就在那锦裹绢围处,有牵牛子在慢慢生成。花一落,它便探出了脑袋。初时嫩绿,后来渐硬,渐分黑白两色。黑的乌漆黑,白的象牙白;入药,就叫黑丑白丑。它那么轻易地把梦与远方,诗与晨光这些大词打包拿下,走进人间烟火,去治病救人,驱邪扶正。  牵牛花,有着诗意的二重性。它属于老去的夏天,也喜欢新生的秋天;是高雅的,又是质朴的;是柔弱的,又是强大的;是附着的,又是向上的;是不择地势,又是有着鲜明趋向的。  牵牛藩篱,核桃裂壳,夏尽秋至。古诗云:“不知秋色到疏篱”——它总生于村野篱落,高墙深院难觅其踪。若不俯身田野,便会错过这新秋的野逸之美。藤蔓袅袅,花色渐深,从绯红到幽蓝,如“递进”的修辞,愈近花心愈似深渊。国外称此色为“深渊蓝”,恰是那神秘天成的注脚。  单朵的牵牛,花期很短,约莫半日;而一架、一墙、一篱笆的牵牛,花期又很长,约莫半年。在这极短又极长的花开里,牵牛花部落都在致力推陈出新。这朵灭了,那朵开了;这支藤上稀了,那支藤上又稠了。站在浓荫绿锦下,只见飞花流翠处,深深浅浅,有点清凉有点热火,有点克制又有点辉煌。它从空中垂下,不见发端,不见终极。好像只是色彩在流动,在摇曳,在不停地生长。  牵牛花,一般在清早四点开,像极了勤恳操劳的主妇。她拂去青灰色的黯淡,迎来玫红的黎明;跟早起的人一起,神清气爽地迎接日子新鲜的模样。这种精神的明亮,超越了花开短暂的那一点点憾意。  从绽放到凋谢,它倾尽全部力气。于它而言,开花既是奔赴也是抵达,是欢愉更是陶醉,是理想与现实交融的完美时刻。不似人类的“今朝有酒”,牵牛花盛开如同一种静默的宣言,不喧哗,不失控。太阳升起便退场,生死从容,如古鼎般笃定。  牵牛从萌芽,到花开,长达三个月之久。这么长的时间里,它似乎一直沉湎在绿色睡眠中,不!一个信念始终都在:向上向上,向前向前。欢喜沧桑都不曾有,加油鼓劲都不曾有。直到一藤花开,翠绿烟火被岁月的魔法变成绚烂的抒情。  一生一期一会,且行且爱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