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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6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天水日报

日期: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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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3版:日报三版       上一篇    下一篇

-->   助听器  刚戴上助听器  那晚  他第一次听到  母牛反刍的声音  第一次听到  院墙外白杨树叶的掌声  听见狗打翻了食盆    五年来,他第一次听见  那部座机电话的  三十二和弦铃音,以及  孙女叫的那一声爷爷    也是第一次听见  老伴半夜起身的声音  那一夜,他听到了  从未听到过的宁静在路上  石头打磨着风  岁月把一个人  打磨成冷兵器小骗术  生了第一个孩子后  妻子死都不肯  再生第二胎  我说,我还想要个  长得像你一样的女儿  万一我们都走了  在这世上  还有个人  她将以你的年轻容貌  想着我搬墓碑的人一辆装满墓碑的车上五六个人正努力地搬卸一整车形状相似的石块从车上到地面再到石铺这危险的活计让每个人都格外小心缓慢移动的过程每一块石头默不作声我不敢从那里经过深怕其中某一块石头突然喊出我的名字我仍然是那个在果园穿行的人  一个月前,村里一位老人去世,我和乡亲们去送葬,他的墓地不太远,在村口自家的果园。离下葬的时间还早,在等吉时的一个小时里,乡亲们围坐在一棵还未发芽的苹果树下,谈论有关果树修剪的方法,辨认枝条上的树芽,哪个能结出一个果子,哪个只能生出叶片。这时,一位伙伴说:“海平(我的本名)亏人地,现在还写起诗了,简直是闲着没事干,在网上叫什么莫渡……”  我们没有谈到生死,只这样聊着,等吉时到来,在一串鞭炮声中送走老人,把一座新坟留在果园深处。整个村子,很少有人知道我在写诗,这位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大概是看了我的空间日志才这样说,从他的话语里,我听得出,多少还是带点讥讽的意思,有点难以置信:一个整天和果树打交道的我怎么就写上诗了?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还好,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  我的家人知道这事,也不反对,尽管写诗这事给我的家庭生活带不来任何改观。但一有空闲,我还是会写点,写我的生活,写我的乡亲们,写我的家人。我有一组写给妻子的诗,《小骗术》是其中一首:  “我说,我还想要个/长得像你一样的女儿/万一我们都走了/在这世上/还有个人/她将以你的年轻容貌/想着我”  说是骗术,其实也是我和妻子共同的愿望,而现在它将成为我们今生的缺憾。在儿子三岁时,我和妻子商量,要不要再生个姑娘,好让儿子有个伴,在今后的生活里,他们也好有个照应。事实是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要一个孩子,优生优教,给孩子最好的一切,让其快乐地成长。而多生一个,也就多了一份负担,尤其在农村,教育仍然落后,住房问题,结婚时的聘礼等,这些都让人有所顾虑,生还是不生?万一又生个儿子怎么办?后来,我的“骗术”成功,次年我们可爱的二儿子出生。  当我把这首诗读给妻子听,妻子看着熟睡的儿子说:“你是个姑娘该多漂亮,眼睛长得像爸爸,嘴巴长得像妈,给你梳条长长的辫子,穿件花裙,以后出嫁了,每到逢年过节,还能来看我们……”然后对我说,“你这辈子不可能当岳父了”。是的,这就意味着在我这一生经历的所有感情中,将不再体会到父女情感!  我能做的便是将这些美好愿望用诗的方式写下来。在北方宁静的乡村,我仍然是那个在果园穿行的人,在某一棵果树下,追问村庄之于我的意义。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教孩子辨识山上的每种植物。劳作之余,我写诗,将内心的响动刻录于纸上,写人,写事,写灵魂深处的隐痛。    ——摘自莫渡组诗《搬墓碑的人》  莫渡,原名辛海平,天水市作协副主席。诗歌发表于《诗刊》《星星》《扬子江》等刊物,多首诗歌作品被权威选本转载。获第六届黄河文学奖、第四届鄂尔多斯诗歌那达慕全国原创诗歌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