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杨亚爽 在乡下,每家都有一大片院子,院子里一般要有一口井,有的人家养几只鸡鸭,有的人家种果蔬花草。每年夏季,花叶盛景尽收眼底。 被烈日烤晒了一天,黄昏的时候,瓠子花总是蔫头耷脑的,抖不出什么神气来,把好看的花瓣悉数收起来,快要得病的样子。倘若被露水滋润一夜,早晨的瓠子花就来了劲,特别机灵,把五个花瓣完全地敞开,纷纷于毛茸茸的绿叶丛中探出头,孩子似的顽皮地举着一把雪白干净的五瓣小伞。这小范围的白,一点不影响旁边硕大的南瓜花。 南瓜花开得壮丽极了,粗声大嗓的土黄色,花蕊张牙舞爪无处不在,本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是热爱招引蜂蝶。在这一点上,就显出瓠子花的高格了,为人冲淡平和,就这么一览无余的素白,不涂脂不抹粉的,日日如此。有的瓠子花玩累了,喜欢在身上挂个小瓠子什么的,起先是嫩青,然后自然地过渡到菠菜青,风一来,就在藤上来回地晃悠,身心自在。 好一阵子了,日日有瓠子花看,后来,忽然发现哪个人家栽下的这几棵瓠子秧,虽也茂密茁壮,但自始至终没有结成一只瓠子。或许是施肥过重了,民间所谓“惯子不孝,肥田出瘪稻”,讲的就是这个,真是一点不假。或许,种瓠子的人家,也不过是就喜欢这一挂绿一帘花呢,未必稀罕结瓠子。人家图的是精神上的愉悦,或者就是过的王维式的生活呢? 正午的豆角花真是好看,青紫色,肉质的两片对称着展开,走到哪里都有个伴似的喜悦着。豆角花就是喜悦的气质,妖妖的,像狐仙。每朵豆角花下都和谐地挂着两根豆角,出双入对的——相当人性化,不孤单,更不落寞。夏天的风吹来,可以听到狐仙一样的豆角花喜悦地喊:“我要掉下来了,我真的要掉下来了!”豆角的茎和藤真单薄,任谁也不信怎么就能挂得住那么长的豆角。 所有这一切都不是豆角花可操心的,它的使命就是一直开到妖娆,然后再体现一个成语的魅力——佳偶天成。当豆角被摘下,末梢隐隐还见一团枯萎的黑,那是豆角花的魂,再也不见那之前的所有的明艳和妖媚——无论如何美的东西,到末了,都敌不过时间的打击挤压,越美越不堪。像南瓜花吧,那么盛大而壮丽的黄,哪怕年轻的时候没人愿意看一眼,更谈不上年老的时候会怎么样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