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辛军锋 有人说:汪川没川。但我觉得那里的川,是一片有温度、有厚度、有宽度、有深情的大“川”。 舅舅家就在天水镇的咀头,距礼县罗家堡只有五里路,距汪川镇二十里。小时候常去舅舅家,每次见不到舅爷、舅舅的时候,舅婆就说:“去王(汪)川赶集了。”久而久之,才了解到,凡是汪川河流域的人都把“汪川”称“王川”,声调的不同,“汪”“王”的不分,让我觉得这里的“川”肯定不一般,定是个高大上的地方。 44年前,第一次走进汪川,便揭开了它令人神往的面纱。 汪川原来属于徽县管辖,20世纪50年代末划归天水县,那里的中学最初叫“天水县第七中学”。后来学校名称随着行政区域的变动而变动,天水县汪川中学变成了如今的秦州区汪川中学。那时,学校教学质量远近闻名的同时,体育运动在全县也是数一数二,尤让人津津乐道的校篮球队曾多次在全县,甚至全地区夺冠,这样的成绩一直延续到20世纪末。不过,去年听说汪川中学的高中部撤了,这多少有点令人惋惜…… 我到汪川求学是20世纪80年代,是汪川中学最为辉煌的时期,希望跳出“农门”的学子,争先恐后往那里挤。因为校长是父亲的同学,我的转学也就相对容易些。开学一星期了,父亲才领我去报到,一个教室六七十人,挤得满满当当。实在没地方坐,班主任便找来一块木板,让我搭在两个同学凳子中间坐下听课。 也不知道父亲怎么认识那么多人。住的地方没着落时,父亲便带着我来到了汪川变电站,当地人称“电厂”。,父亲的一位熟人正好是电厂的负责人,姓锁,汪川唐集寨人,担任过村支书,大家都叫他“锁书记”。世上居然还有姓“锁”的人,疑问中我甚至有点诧异。锁书记很热情也很热心,二话不说就打开了电厂一间闲置的房子,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三斗桌,院子里还有农村很少见的水龙头。能有这么洋气的地方住,我和父亲都很满足。此后,在锁书记的关怀下,我顺利度过了一学年。后来,因为上级单位要征用电厂,锁书记又让我搬到了汪川村的配电室。 村里的电工,我称他为“汪叔”,是配电室的负责人。他个子不高,看起来身体也很单薄,走起路来也慢吞吞地,但供电业务样样精通,设计线路、安装设备、处理故障,都很在行。 配电室在村戏台广场的东南角,白天这里人来人往,逢集日更是热闹非凡,但到了晚上,偌大一个戏场子就我一个人,静得有点吓人。晚自习结束后回到这里,每每睡前为给自己壮胆,我总会大声唱一唱歌。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每天晚上汪叔都会把自家的小黄狗拴在门口给我做伴。时间长了,小黄狗也成了我的随从,甚至是形影不离的朋友。有时放假不回家,为了给离家的我改善一下生活,汪叔就借口让我帮他干点农活,而所谓的农活其实是拾地里的柴火、推架子车之类的活儿。但就是这样的小活儿,都能让我美美地吃顿饭。多年以后,我才懂这是汪叔的一片好心。 汪川人都是活雷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会真诚地给予帮助,这对背井离乡的我来说,弥足珍贵。 上街里的麻东明,就是我碰到的好人之一。后来,上级部门规定配电室不能住人后,汪叔找到了他的邻居,姓麻名东明。难怪汪川人不一般,连姓都不常见。听说他姓麻,见了面我就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麻东明是一个讷言敏行的人,比我大十岁左右,一家四口,除了嫂子,还有一儿一女。他壮实的身体和黑里透红的脸膛,让第一次见面的我觉得很踏实。汪叔让我称麻东明为“哥”。他给东明哥介绍了我的情况后,东明哥看着我一直不吱声,好长时间了才说一句:“新院的房里啥都没有,就一爿炕,席垫都没有。”其实这个情况汪叔提前就知道,我还没开口,他就让我先跟东明哥到还没有启用的新院去。院子四周都是土墙,三间新盖的土坯房空着,东明哥找来一个草垫子铺在了炕上。临走时,他把门上的钥匙交给我,并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有啥事你就来寻我。”听到这句可靠的话,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此后的一年多时间,东明哥一家人都没把我当外人,两个孩子都叫我“叔”。遇到节令,或家里做了扁食、面皮之类的美食,东明哥也会让孩子来叫我。离开汪川,开始几年我偶尔还会去看看他。但很惭愧,这几年就没再联系了。后来听说他的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有了体面的工作。有一年在汪川街上碰到东明哥,看到他良好的精神状态,我非常开心。 汪川人的大气让人羡慕,我在那里度过了五年时光,每次去那里仿佛是“走亲戚”,尽管过了四十年,但那里的人都还记着我。往事零零碎碎,想到汪川,想到有着博大胸怀的汪川人,我便有许多不安,始终牵怀的是,我确确实实欠汪川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