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巍

站在凌虚台上可以看到什么？

当年，苏轼在他的《凌虚台记》里提到，“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

在今天的陕西省凤翔东湖北岸，凌虚台依然屹立。站在凌虚台上，不仅可以看到碧波荡漾、风光无限的东湖，还可以看到已沧桑巨变的凤翔。不过，凌虚台原址在当年的凤翔府衙内，为北宋凤翔知府陈希亮所建。现在看到的凌虚台，是清光绪年间迁修于此的。

陈希亮在凤翔任知府时，勤政之余，常在府衙内散步，有感于明知廊外有鸡峰山和太白山却看不到，于是在后院修建了一座高台，取名凌虚台，并请苏轼写一篇文章以刻石留记。

凤翔是苏轼仕宦生涯的起点。他在这里遇到的上司陈希亮，待下属一直十分严格。年少气盛、恃才傲物的苏轼总觉得被打压。他起草的公文被改得面目全非，两人之间常闹矛盾。于是，苏轼借机在《凌虚台记》中暗含讥讽，大致说了这样一番话：凤翔这个地方是周秦汉唐故址，周秦汉唐的宫殿都不复存在了，何况这座高台，“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陈希亮看了这篇文章后，毫不介怀，一字未改就命人刻于石上。

“才高多感激，道直无往还。不如此台上，举酒邀青山。”“台前飞雁过，台上雕弓弯。联翩向空坠，一笑惊尘寰。”这是后来苏轼写的《凌虚台》中的诗句，同刻于台上。多年之后，苏轼意识到自己当时年少气盛，对官场世事的认识很肤浅，以此表示懊悔和对陈希亮豁达气度的敬佩。陈希亮去世14年后，在苏轼挚友、陈希亮幼子陈季常的请求下，苏轼写下《陈公弼传》。《陈公弼传》是苏轼一生写过的七篇墓志铭之一，除了被他誉为“百世一人”的司马光外，他为陈希亮写的墓志铭字数最多。

陈希亮，字公弼，为官30余年，嫉恶如仇，不计个人进退，百姓称颂，权贵惧怕，后因辛劳过度而去世，享年64岁，被誉为中国古代著名的清官之一。

站在凌虚台上，穿越历史的风尘，仿佛可以看到苏轼眼中“为人清劲寡欲”“平生不假人以色”“见义勇发，不计祸福”“以教学养士为急，轻财好施，笃于恩义”的陈希亮。

《宋史·陈希亮传》记载，陈希亮幼年丧父，从小好学，十六岁时准备去拜师，其兄刁难他，让他收取借款。陈希亮把所有借钱的人都召集来，烧掉了他们的借据，然后就离开了。学业完成后，他叫来兄长的两个孩子，教他们学习。最终，陈希亮与两个侄子都考中进士。同乡人在陈希亮家巷口立牌坊，题字“三俊”。

陈希亮起初担任大理评事，任长沙县令。僧人海印与显贵交往，倚仗权势霸占百姓的土地，没有人敢正眼看他。陈希亮查实后逮捕了海印，并将其依法处置，全县的人都感到震惊。

任开封府司录司事时，福胜塔失火，官府打算重新建造，所需费用巨大。陈希亮谏言：“陕西正在打仗，希望用这些钱来犒劳军队。”皇帝下诏停止了这项工程。

任滑州（今河南滑县）知州时，黄河河水暴涨。陈希亮召集河段上所有差役，甚至征调禁军来抵御洪水，自己在将要决口的地方搭建了临时房屋，驻守在河边。官吏和百姓流着眼泪劝陈希亮离开，他却坚决不动，直到洪水退去。

这就是历史记载中扶弱济贫、惩恶扬善、为官清正、恪尽职守的陈希亮。

宋代的宿州横跨汴河建造了一座桥，但河水与桥相互作用，常常冲毁船只。陈希亮到宿州后，多次冒雨到河边察看。当地百姓告诉他，汴河水势凶猛，再坚固的桥墩都会被冲垮。彼时，贸易发达，沿汴河往来的船只大幅增加，河上的平桥成了船只通行的障碍。经过多次实地查勘，无数个日夜的苦思冥想，陈希亮设计了一个大胆的造桥方案，即不需桥墩、修建一种木质结构飞跨两岸的桥梁。这种桥后被称为飞桥，因形似彩虹，也被称为虹桥。有了这样的桥，来往船只畅行无阻，不论遭遇多大的洪水，桥身也不受影响。陈希亮在汴河上修了第一座飞桥之后，朝廷下诏推广这种修桥的方法。于是，便有了《清明上河图》中著名的虹桥，有了历史上“自畿邑至于泗州，皆为飞桥”的记载。

站在凌虚台上，虽然可以看到苏轼在《凌虚台记》中所说的，秦汉隋唐的宫殿“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但事实上，并非如苏轼所预言，凌虚台还在！凌虚台虽然历经沧桑岁月和雨雪风霜的侵袭，却还是一再被重修重建。它告诉人们：始终把百姓放在心中，百姓会永远在心中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