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良

《创业史》是陕西作家柳青的代表作品，也是从“十七年”到今天一直受到热议的一部作品，有着极强的文学生命力。追溯其原因，除了《创业史》本身就是一部蕴涵了大量话题和可发掘内容的作品以外，陕西文学的“柳青传统”也为《创业史》提供了大量话题。陕西当代文学的三驾马车——路遥、陈忠实、贾平凹都不止一次地谈及柳青对自己的影响，陈忠实更是直言“陕西作家都有一个师承柳青并走出柳青的过程”。那么，柳青和他的《创业史》究竟是以怎样的姿态和什么样的方式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陕西作家呢？

首先，《创业史》是一部描写日常生活的史诗巨著。后代的陕西作家，无疑都在“史诗性”上下了很大功夫，无论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还是贾平凹的《废都》《秦腔》、陈彦的“舞台三部曲”，都致力于通过描写日常生活阐述历史本质故事这一宏大命题。

《创业史》中，作者通过塑造梁三老汉、梁生宝等典型人物，深层展示了千百年来中国农民命运的变迁。小小的一个村庄里发生的一件又一件平凡的小事，却承载了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这样宏大的主题在一代又一代的陕西作家身上得到了传承。路遥的双水村，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西京城，陈彦的剧团，无论描绘的场景和讲述的内容如何变化，“民族的集体记忆”这一创作目标从来没有离开过陕西作家的作品。

和其他地域性文学相比较，“厚重”一直都是陕西文学最深刻的烙印和标志，陕西文学也一直以“厚重”这一创作风格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一部部史诗性小说彰显着陕西作为当代文学重要阵地的历史地位和突出的历史贡献。史诗，已经成为陕西作家创作中的自觉追求，且在代际传承中不断注入新的时代内涵和创作思考。

其次，《创业史》中体现出的“生活的学校”的创作主张也对陕西文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十七年”时期，轰动文坛的“柳青现象”把“生活的学校”这一创作主张展示在了全国的文艺工作者面前。有评论家认为柳青的意义就是“胸怀时代敢为天下先的文学使命意识”，并指出柳青的价值在于“以高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沉心静气，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以全部的生命精力，充沛的热情和力量，为人民写作”。

柳青“生活的学校”的创作主张在《创业史》的创作过程中得以体现。他投身基层，在皇甫村深入工作14年，潜心创作。后代的陕西作家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路遥投身基层建设，陈忠实深入白鹿原，陈彦更是长久处于剧团工作中，这才有了一部又一部的史诗大作，有了陕军东进，有了前前后后4部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有了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陕西文坛。

最后，柳青的创作方法也影响了后代的陕西文学。柳青是以现实主义创作表现陕西地域特色和风土人情的第一人。不难看出，柳青之后的陕西文学，地域性较之以前有了更显著的体现。《平凡的世界》中独特的陕西方言，《白鹿原》中展现的陕西农村风貌，《装台》中走红一时的陕西美食“辣子蒜羊血”，《废都》《暂坐》中的西京城，陕西的地域文化特色在一部又一部作品中被推向了全国乃至全世界。在这个过程中，柳青及《创业史》是具有“拓荒者”性质的。

一部作品能够在历史长河中积聚视点，不断引起回顾和思考，无疑具有史诗性的价值，《创业史》正是这样一部作品。仅就外在而言，作家柳青为了写作宁愿放弃城市的生活而扎根农村那么多年，本身就是一个经典。另外，从《创业史》发表以来引起的争鸣来看，在“十七年时期”，像柳青这样一位数十年间就能在文学界引起广泛关注的作家，确实寥寥无几。当然，《创业史》有自己的时代局限性。但它对陕西文学和一代又一代陕西作家的影响是巨大的。可以说，陕西文学能形成今天这样独特的集社会观照与人文关怀于一身、体现理性思考又不失感性温度的独特风格，柳青与《创业史》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陕西作家都有一个“师承柳青”和“走出柳青”的过程。“师承柳青”使他们一步步走上文坛，在艰难求索的道路上始终得到一束光的指引，而“走出柳青”则使他们一步步找到了“自己”，慢慢摆脱柳青对自己的影响，“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句子”。

“走出柳青”并不意味着全盘抛弃。不论是柳青作品中的精神养料，还是柳青为人的高尚品格，都对以路遥、陈忠实和贾平凹为代表的陕西作家施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们在不同的生命体验中对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和农村给予了相同的人文关怀，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对柳青传统的继承和发展。在他们的作品中，我们都能看到柳青的影子，这也是《创业史》能保持其顽强的文学生命力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