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
五黄六月,黄灿灿的麦田一望无际,浩浩荡荡地铺向天边。
金黄的麦子把大地盖了个密密实实,除了几条蜿蜒的小路,看不见土地的样子和颜色。自从麦苗露出地面,历经秋霜冬雪春雨夏风,一天天长起来,由青变黄。土地把麦子打理成田野里最美的诗行,自己却隐起身来,不言不语,把这广阔的天地交给了麦子,交给了风,交给了鸟儿……
一阵阵风吹过,辽阔的麦田里掀起了滚滚金色的浪。浪接着浪,起伏着,涌动着,欢腾着,似千军万马,如江河大潮,要把这沉寂的原野唤醒。风凭着浩浩麦田,恣意张扬、无拘无束,好像离家太久的游子回到了故土,尽情宣泄着对大地的无尽热爱。大地也欢快地张开怀抱,紧紧拥抱着风,迎接那火辣辣的爱抚。麦穗热烈地摆动着、呼应着,发出“沙—沙—”的鸣动,似有千言万语。此刻,我看见了风的足迹、风的身影,在长空中,在麦穗间,在我周围。风吹,麦动,我似乎成了麦穗,瞬间被风的激情带起来了。
鸟儿来了。几只喜鹊掠过麦田落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要把丰收的喜讯传播出去。一群麻雀喧闹着忽东忽西、忽上忽下,钻进麦田里啄麦粒,小肚子吃得圆鼓鼓的。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算黄算割”声,那是鸟儿在提醒人们该收麦了。蜻蜓在麦芒上盈盈低翔,蝴蝶在野花丛中翩翩起舞,蚂蚁忙着把地上散落的麦粒往回搬。
麦熟季节,太阳总是格外的毒。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直直地炙烤着大地,麦田里蒸腾着一股股滚烫的热浪。麦粒一天天变得饱满圆润,越来越有分量了;细如针尖的麦芒渐渐变硬,端端地向上直刺着。太阳就是再毒辣,麦穗也不低头,迎着它张开笑脸。远远望去,麦田里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又被细密的麦芒化开,生成一层迷迷蒙蒙的烟气,无声无息地在空中飘荡。“碧陇烟生麦浪肥”,说的就是这种景象吧。
远山层峦叠翠,云遮雾绕,给金黄的大地镶了一道长长的绿边。山下,清凌凌的河水悠悠流淌,像一位秀气的姑娘在浅唱。
麦黄了,父亲独自一人,天天蹲在田头守着、看着。他一会儿手搭在额前朝地里望一望,过一会儿又顺着田垄进到地里,摸一摸麦芒,掐下一根麦穗,揉一揉,拿起一粒麦子,填进嘴里嚼着。他在等,要把天气、人手、机器和麦粒的成熟度等,都算到恰好,然后把麦子拉回家。他手里总攥着那把老镰刀,刃磨得雪亮。
如今,农人可以用机器收割麦子,父亲为啥还拿着镰刀,我不太明白。父亲憨憨地笑着,默不作声。
机器轰鸣而过,广阔的麦田刹那间像一本翻开了的厚厚的书,空气里弥漫着新麦的清香和泥土、柴草的味道,持久而浓烈。这翻开的书页上写满了丰收,写满了辛劳。
行走在丰收的原野上,大地沉静,鸟儿鸣叫,风吹麦浪,籽粒万千。一想起这大自然的馈赠,就仿佛有无声的密语,在远山与麦田间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