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伟
和朋友聊起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冬天水果，我独想起荸荠来。
荸荠是书面语，也称马蹄，是一种南方多年生草本植物的果实，我们老家俗称果子。荸荠的形状为扁圆形，暗红色，果实白甜，特别招小孩们喜爱。无论是形状、色彩、味道，还是冬天那股傲娇的气质，荸荠总是深深打动少小时的我，至今没有改变。
冬天农村里的田基本闲置着，这时一般人不会去种上什么。总有勤快人不愿闲着，拿出不大的一角泥田，放好水，把荸荠种上。由于在城里生活，我其实没有见过泥田里荸荠草生长时的样子，是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不得而知；但是见过荸荠草成熟倒伏的模样，一根根细管般倒在泥水面上，和冰在一起，不注意，还以为田是一块废田。
天晴挖荸荠时，人人都是欢快的。一锹下去，黑泥土含着红红的荸荠，一起被铁锹起出来，满满的收获感溢满稍嫌寒冷的冬天。等我来到泥田，荸荠的主人早已经挖完，但是我知道他挖不干净；于是，我下田去细细搜寻。天依然是冷的，泥水尤其冰冻，但我有胶靴隔着，不用担心。我的手在泥水中不停摸索，不一会儿就找出不少红红的荸荠。这自然算我的成果，不用跟主人求情。
我最初接触荸荠，可能还是在集市上遇见。临近春节，冬天的集市越发热闹。除去水产肉类，买卖蔬菜最喧闹。带青叶的水萝卜、白白的姜、深绿的小油菜、黄色的胡萝卜和直直的小葱一起，成为主角；水果不肯罢休，黄香蕉、小橘子、红苹果、大糠梨、长甘蔗，争着亮相。这时，低调的荸荠在蔬菜缝中被竹篮子装在一处，恰恰被我的小眼睛看见。我惊讶于荸荠的小、红、水灵，尤其是去皮后，白色的果肉生甜，简直就是给小孩子们准备的。就吵着要大人买，毕竟不贵，三五元一斤，大人只要腰包不太羞涩，都会答应去买。一般也不多买，买上三两斤作为配菜，顺便满足我小小的要求。
我那时小，不断从家里篮子里取荸荠生吃。先是用牙沿着荸荠最大的外圆，啃起吐皮。只一圈，白肉就出来了。再几口把一侧芽尖一侧螺纹咬去，咂出甜汁，再把渣滓吞咽下去。鲜甜的荸荠汁，直达干热火热的咽喉，流进胃里，好不爽快！
荸荠有很多吃法，最大众的是用青蒜爆炒着吃。年夜饭时，母亲先把炖菜、卤菜搞好，最后再处理小菜。轮到做荸荠时，她用菜刀切上几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加上洗净的新大蒜炒荸荠。等锅里菜籽油热得冒烟时，一起下锅，再放点盐，不到五分钟，一道好菜就诞生了。这道菜别提还很抢手，感到油腻的时刻，大家大快朵颐，健康又美味。
有段时间，我迷上猜谜，各种各样的谜，让我又怕又喜欢。当遇到“小红碗，盛米饭，埋在泥里不会烂（打一种水果）”，我一下子就猜出来是荸荠。荸荠较低的猜谜难度，又增加了我对果子的喜爱。
我以为只有老家安徽有荸荠，没想到很多省份都有这种水果，福建、广东、广西等省（区）还有名优产品；如今网络销售方便，全国都有销售。我曾经在网上搜索荸荠销售，果然有此选项。我下单购买，收到箱子打开一看，荸荠裹着泥巴，乖乖巧巧，煞是可爱；把它们去泥泡在水中，一会儿荸荠就光鲜灿烂。红红的颜色、扁圆的形状、水灵灵的样子，正是我心心念念的小伙伴。当我温暖的大手握着小小的荸荠，突然回到过去岁月，感觉我和它一样遭人喜欢。
荸荠，出生于普普通通的泥田，没有高贵出身，但它出淤泥而不染，还能结出脆甜的果实，让我内心生出无比敬佩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