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忍
西演·战士战旗杂技团，继杂技剧《天鹅湖》《第三战队》之后，又推出了杂技剧《奇迹》。
该作品描写了一个发生在高科技大数据背景下的鲜活故事。一位名叫鸿阳的年轻人，依赖智能输出系统，陷入冰冷的机械思维，精神迷茫，丧失自我；尔后在同伴的帮助之下，逐渐觉醒，回归本心，恢复了富于创造性的人性情感。透过挑战人类生理极限的舞台呈现，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中、西观念的碰撞，浪漫与现实的交汇，写意与写实的互参，透露出一个颇具时代感的信息，即故事内容与形式的现代化追求。
戏剧时代化的一个主要特征，就是要关注一个时代中的人，关注人的精神状态，关注人的心灵构建，关注人的人格塑造。正如马克思所说：“人本身是人的最高本质。”近年来，我省艺术表演团体在戏剧现代化的征途上，披肝沥胆，艰苦跋涉，取得了一定成绩。像陕西人艺创排的话剧《生命册》，西安三意社创排的历史剧《无字碑》，西安话剧院创排的话剧《路遥》，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创排的现代戏《红河谷》等等，都是以现代意识与启蒙精神写人的好戏，但它们大多不是戏曲就是话剧。而《奇迹》能够以杂技表现人，确认人的尊严，崇尚人的个性与自由，体现出一种现代性追求，非常难能可贵。特别是剧中塑造的主人公鸿阳，就是当下高科技背景下鲜活生活所孕育出来的年轻人的一员，他一度要被智能化所异化，一度要失去“人”的主体性生存体验……这个设定，使得这个杂技作品比过去常见的杂技作品更富有鲜明的时代特色。
《奇迹》不仅聚焦人，还将艺术触角伸入到主人公内心世界的隐秘之处，力图完整地描绘出主人公精神心灵变化的轨迹，这就令人十分惊羡。话剧、传统戏曲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手法多样且灵活得多，比如通过对话、宾白、唱段等程式表演。对杂技而言，表达形式就没有那么丰富和便捷了。但可喜的是，这部剧的主创人员发挥了杂技的独特优势，将技巧融入象征或比喻的方式，让杂技与剧情对接，既消除了杂技塑造人物形象的障碍，艺术上又显得别具一格。这感觉有点像《易经》看卦象、识人事的意味，如“观”卦，喻比中正之君以观天下，体察民生，《奇迹》就有这样的特征，以“人体力学”与突破人类极限的技艺，比喻主人公在科技智能环境下的精神困境与突围。
在这里，滚环、男女力量双人组合形式、球技、单杆，便成为所谓“数码笼罩”“精准枷锁”“规则围堵”“孤立禁锢”的喻体；自由欢快的礼帽表演和自信满满的晃管技巧，则会唤醒主人公对过往创造奇迹的记忆；美不胜收的肩上芭蕾，让人能够感受到人与人之间充满温情的人文气息……通观全剧，主人公由迷茫到觉醒、由觉醒到奋起的精神攀升过程，是由一个个杂技节目通过叠加设计，完成了一连串的象征性的表达，带给观众含蓄而深刻的感悟。这种赋予杂技技巧完整有机生命力的创造，使该剧具备了强烈的时代化的表征。相比该团此前创排的杂技剧《第三战队》所塑造的人物性格而言，《奇迹》中的主人公性格则显得更加丰满和复杂。
《奇迹》在舞台形式的创造上，一方面纵向学习传统，另一方面横向借鉴西方，为打造富于普世价值的优秀杂技剧，积累了值得总结的经验。正所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主创团队在创作中奉行跨界版的“拿来主义”。比如起源于欧美的街舞、现代舞，在这部剧中被拿来运用，将其自由奔放的律动，创造性地融入剧情之中，表达主人公那种充满无限张力的创造热情。再比如，将传统太极功夫加以创新，在剧情中营造出一种空灵的天人合一的美学意境，对于烘托人物的精神情感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这部作品还利用舞台的虚拟性空间，借助简洁的道具，灵活地将其排列组合，或变换场景，或衔接剧情，使得杂技与戏剧之间的关系更加圆融。多方融汇之中，让整个作品风格大气，浑然，时尚，浪漫，气象不凡。
杂技讲故事，是充满象征性的。随着杂技剧艺术的不断实践，它别具一格的叙事方式，也将像民族古典戏曲的程式一样，逐渐形成一套独特的语言系统，并缓慢地被观众接受。不过这需要时间，可以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