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玲
不久前，我们一行前往麦积山景区一游。
麦积山，位于历史文化名城天水市东南秦岭山脉西段北麓的丛林之中，是一座堡状山峰，因其形“如农家之积麦”而得名，自古就有“秦地林泉之冠”的美称。
赶上立冬时节，虽然阳光普照，还是抵消不了山里雨后新晴的阵阵寒意。我们顺着慢坡缓缓上行，山路左侧是高高的山崖，右侧全是兜售小物件的小摊贩，摊位后是稍显空旷的沟谷，沟谷右侧是此起彼伏的山峦。有趣的是，这里的山大都呈麦垛状。在起伏的山间，时不时就有雄浑的山头耸立，活像一个个体积超大的馒头。
走到麦积山下方的慢坡处，仰首观望，一座土红色的山峰突兀而起，气势甚是雄浑，盘旋其上的铁质楼梯很是抢眼。这些楼梯，有部分锲进山体，有部分悬空而起，且多呈折尺形迂回向上，很是惊险。一看到这么危耸的栈道楼梯，我打了退堂鼓——对于恐高的我来说，这实在是一种挑战。虽然如此，我并没有放弃，继续在这段较为陡峭的慢坡上气喘吁吁地缓缓上行。不大功夫，就抵达麦积山的正下方。
麦积山前是一个较为开阔的平台，类似广场。这里既是人们放松休息的好去处，也是仰视麦积山全貌、拍照打卡的理想之地。只见它拔地而起，是一座四壁陡峭、单峰独立的孤峰；略呈方形，中部稍显膨大，底部略小，属典型的丹霞方山地貌。平台北面有一座寺庙，顺寺庙西墙外进入，便来到检票口。一石碑正中上书“麦积山石窟”五个烫金大字，石碑虽不起眼，但文字却极具分量。麦积山石窟，头顶众多的光环——它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5A级风景名胜区，中国四大石窟之一，为世界文化遗产，被誉为“东方雕塑馆”。历史学家范文澜，曾赞誉麦积山为“陈列塑像的大展览馆”。也有人这样评价麦积山石窟：如果说敦煌是一个大壁画馆的话，那么，麦积山则是一座大雕塑馆。
这里的台阶，多是紧贴岩面或折向空中的栈道楼梯，其势凌空飞架，层层相叠又蜿蜒曲折，十分陡峻惊险。麦积山的地质状貌基本属红色砾岩和砂岩。触摸这质地粗粝的砾岩，仿佛可以洞穿数千年前古人凿制石窟时的艰难过程。再看遍布岩面上的石窟，全都开凿在高20至80米、宽200米的垂直崖面上；它们高高低低，凹凹凸凸，皆随山势走向密布罗列。龛内雕像，大小不等，高矮有别；高者达16米之多，矮的不过10多厘米。这些密如蜂房的石窟，都掩藏在仿木殿堂式石雕崖阁内，并以铁丝网或木门、挡绳加以封锁保护。
麦积山石窟，以其精美的泥塑艺术闻名中外。这里的泥塑，大致可分为突出墙面的高浮塑，完全离开墙面的圆塑，粘贴在墙面上的模制影塑和壁塑四大类。其中，数以千计与真人大小相仿的圆塑最富生活情趣，被视为石窟中的珍品。这里的佛像都有着和蔼可亲的面容，多呈俯首下视的体态。雕像姿态也各具神态：有的秀骨清俊，有的丰满细腻；有的温婉淳厚，有的庄重肃穆；有的睿智慈爱，有的佛性十足；有的衣纹写实，有的神情动人……每座神佛都活灵活现，形象逼真。
我独自在折尺形栈道上缓慢攀爬，恐高让我不敢俯视脚下，半边镂空的台阶更让我感觉眩晕。但每上一层，观赏到雄奇的石窟艺术，心中就多了一份继续攀爬的决心。就这样，每观赏完一级，我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再上一级！”虽然偶尔也担忧下山之难，在每一次要打退堂鼓的刹那，我总能说服自己战胜怯懦，勇敢上行。终于，我在一次胜过一次的担忧恐高中爬到了最高处，瞻仰到了石窟的全貌。
据考证，麦积山石窟约在十六国后秦时创建，历经西秦、北魏、西魏、北周、隋、唐、宋、元、明、清，历时一千六百余年。而且，各朝各代都不断开凿和修缮。遗憾的是：唐开元二十二年（734）大地震，致使中部洞窟塌毁，遂使现存洞窟成东、西两崖分布。即便如此，麦积山石窟的阵容还是令人震撼。石窟现存窟龛221个，泥塑、石刻造像7000余件，壁画千余平方米。对这么雄伟的石窟群，虽然无法一一了解，但一些特殊的石窟，还是让我记忆深刻。
位于东崖中部的13窟，俗称“东崖大佛”，系摩崖浅龛，高17米，宽约18米。摩崖上有高浮雕、石胎泥塑一佛二菩萨像，这是麦积山现存最大一组石胎泥塑造像。正中主佛为释迦牟尼，两眼下视，眼角上挑，高鼻阔口，佛面圆润饱满。其表情肃穆庄严中带一丝慈祥，仿佛在注视着世间芸芸众生。从大佛失落的双手残迹推测，体态应为左手抚左膝，右手齐胸。我半途听到导游解说，岩层表面整齐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方形柱眼及部分残存的木桩，由此可知大型佛像制作流程：先在崖面雕凿出大形，然后在石胎表面等距凿出大小、深浅不一的桩孔，插入缠有丝麻的木楔，再敷泥塑形，精雕细塑，最后加以妆彩。这既能减轻塑像的重量，又可以增加强度和稳定性。由此可见古代雕塑家们高超娴熟的技艺水平。释迦牟尼佛左侧为普贤菩萨，束发高髻，鼻梁直挺，双唇紧密，面容饱满，圆润中透着一丝清秀；右手横置于胸前，持一莲叶及莲蕾，神态恬静安逸，身姿婀娜挺拔。佛右侧为文殊菩萨，其装束、神态与普贤菩萨大致相同，体态挺拔中略显敦厚。
位于东崖上部的第四窟，俗称“散花楼”，是麦积山石窟中最为宏伟壮观的洞窟。此窟原本是一个七间八柱、前廊后室的仿宫殿单檐庑殿顶建筑；现今，洞窟前半部已坍塌，前廊的柱廊中仅存梁尾与后壁相连接处的残痕。还好，东西两角的石柱尚且完好。其中的神佛造像，形神兼备，亲和慈祥，似与俗世凡人无异。看着这些佛像，我的心中也住进了一尊神佛，这便是慈悲善念之心。人生在世，不就应该像佛一样，始终怀一颗慈爱之心吗？
伫立于石窟最高一级，眺望远山，层林都着上了彩色的秋衣，景象甚是秀奇壮美。我斗胆俯视“下界”，便找到了杜甫“一览众山小”的美妙体验。千百年来，石窟里的神佛就是这样俯察民生，护佑子民，成为屹立在人们心中不朽的大佛。开悟至此，我对麦积山似又多了几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