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红
老李嗜酒，半辈子与杯为伴。
在他眼里，那白色的透明液体，就像流淌在血液里的一条河，把他那张脸沸腾得常年泛红，好似他“酒”经沙场的一枚勋章。
这日，多年未见的老战友组局，点名要他这位“酒司令”必须到场。明知身体不允许，却架不住众人盛情；思量再三，他还是特地揣了一瓶好酒前去赴约。
大家相见，一番叙旧之后，酒桌上开始推杯换盏。老李却迟迟不举杯。“老李，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今天不喝，这酒局就没意思了！”战友们的目光纷纷投来，眼神里满是期待。老李面露难色，磨蹭半晌，好似下了极大决心：“行！看在兄弟们多年未见的情分上，我今天就破例一次，但我只喝自己带的，毕竟喝惯了这口！”说完就掏出了自带的那瓶酒。
他熟练地拧开瓶盖，给自家酒杯满上。举杯时，老李的手腕有些微晃，抿酒时也眉头轻挑，给人一副“酒入愁肠”的感觉。瞬间，全场气氛被点燃。划拳猜令摇筛子，觥筹交错间，一个多小时悄然溜走。老李将最后一滴酒倒进杯中，然后晃晃空底的酒瓶，起身笑道：“今天尽兴了，喝完这杯，我得告辞，咱们改日再聚！”周围一片“老李海量”的赞叹声。老李手握空酒瓶，摇摇晃晃，径直走向停车场，发动了车子。
刚驶出路口，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战友的声音满是担忧：“老战友，看你开车走的，酒驾可是违法的。不行叫个代驾吧！”老李打着哈哈敷衍：“放心，心里有数的。”
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警笛声从后方传来，一辆警车迅速逼近，扬声器里的喊话清晰而严肃：“前方车辆，请立即靠边停车，接受检查！”老李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缓缓踩下刹车，深吸一口气，灭火下了车，手指都在发颤。“同志，请熄火。您涉嫌酒后驾驶。请接收检查。”交警敬了个礼，语气不容置疑，手中的酒精测试仪在路灯下闪着冷光。
这时，一位群众也快步赶了上来，指着老李大声说：“警察同志，我亲眼看见他从饭店出来，手里攥着空酒瓶，走路都不稳，这种人必须严惩。”四周很快聚拢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对老李指指点点，他们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老李浑身不自在。他那张常年泛红的脸，此刻成了最有力的罪证。此刻，老李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狼狈。
“请您配合检查，对着测试仪吹气。”交警将酒精测试仪递到他面前，语气坚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老李望着那小小的黑色仪器，只觉得万念俱灰，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闭上眼睛，鼓起腮帮，用力向仪器吹去……
预想中的警报声并未响起，酒精测试仪没一点儿动静。在警察的要求下，老李连续吹了三次，屏幕上始终清晰地跳动着同一个数字：0。“不可能！”那位群众大叫出声，满脸错愕，“我明明看见他和几个醉醺醺的人一块出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老李默默转身，从车内取出那个空酒瓶。他拧开瓶盖递到交警面前，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警察同志，我喝的是这个。”一股清冽在空气中散开，带着淡淡的矿泉水的味道，现场瞬间鸦雀无声。交警接过酒瓶仔细闻了闻，又抬头看看面色苦涩的老李，眼神里满是诧异。
“体检查出身体垮了，医生下了死命令，一滴酒都不能沾。”老李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无奈，“战友们难得一聚，实在磨不开面子，怕不喝扫了大家的兴，就灌了瓶矿泉水装装样子……”警察敬礼，放行。
重新坐进车里，老李发动汽车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这场虚惊，没有让他觉得半分庆幸，反倒像被人硬生生扯掉了伪装。要是战友们知道他喝的根本不是酒，会怎么想他呢？
风一吹，老李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