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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9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西安日报

渔湾村记

日期: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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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8 西岳       上一篇    下一篇

  □李大唐

  名叫渔湾村,已然不似“村”。早已放弃打渔,而且不以种地为生的宁陕县渔湾村,现名“渔湾逸谷”,听起来似乎更加贴切。

  刚踏村口,村碑对面,一股喷薄而下的山泉,在棱角峥嵘的岩石之间,堆叠起一大片银色的水浪。河上一座悬空的吊桥,引得站上去的人不禁作想:如此勇猛的河水下游,应该有一个龙潭虎穴吧?

  然而当你朝前看时,却发现骤然弯出的一条河岸,数层岩石筑起一道河坝,一把堵住,不,是搂住、抱住任性的狂龙,朝东猛地来了个突转,哗哗哗地唱着歌儿,倏然间遁入山地的罅隙,不再发出一点儿声息。

  环抱村落的两座小山,与河岸圈起来的这片谷地的上空,绵绵秋雨带来的水汽,与山林间飘荡的一缕缕云丝,氤氲着一团饱满而又知足的和气。和气满满的“逸谷”顶上,如棉花、飞絮一般的白云,在山顶里自然接头。

  创造这一切的无名之河,给整体呈天然太极图形状的渔湾村的这片洼地,留下土质肥沃的滩涂。黑白鱼眼所在的位置、村民居住的两片高地,跟进多年的民宿、“轻旅”与帐篷营地,给村民带来不少的分红。

  回首再看磅礴的河水,在房屋大小的卵石一侧,稍可立足的一块平处,竟然蹲着一位老者,虽然不像这里的先人们——蓑衣斗笠并飘着长髯,却能在热闹中求取悠闲,独自享受垂钓之乐。

  近处,岸边,一对年轻俊朗的夫妇,十分吸引人的眼球。走在前面的男子,推着婴儿车,轻铝结构的儿童车里,酣睡着一个胖美的婴孩。穿着一身大花裙子、头戴椭圆形花边帽子、精致而又现代的女郎,双手插兜跟在后面。你不由怀疑眼前时髦的一家三口,不是走在小村的河畔,而是走进了上海外滩,抑或欧洲“某国”小镇的街头。

  幽静与浪漫同在的渔湾,进去是一座老式水电站改造的书屋。从三楼的茶室、二楼的咖啡屋,顺着一道石砌的小坡下去,是一个墙壁斑驳、不事装修的农家书屋。循着书架翻看书目,没有一本推销过来的低档伪书不说,在这些以捐赠为主的书籍里,竟然有一套十二本、带着英文的西方哲学文丛,不禁令人称奇、赞叹。

  书屋临河的一扇老式玻璃窗内,纱帘柔和,绿藤轻垂。散射进入的点点光线,敷在人脸上,颇能衬托出油画一般的光晕与效果。引得游人争相坐在临窗的一把休闲椅上,摆好姿势,调匀气息,留下在渔湾的美好回忆。

  从书屋出来,一条通往村子的水泥路边,有村妇在售卖当地的板栗、香菇、木耳、南瓜等特产。作为关中人,对前三者的优劣基本不懂;单看南瓜,比起平原上那种粗犷型的牛腿南瓜,这里的纤秀、小巧了许多。

  想起当地的饭食,顿顿配菜里多有竹笋、香菇、豇豆、土豆、南瓜煲煮的鸡鸭鱼汤不说,还喜欢在香气喷鼻的蒸米饭里,掺杂几块糯香的土豆。多水多雨的陕南地区,山好水美空气清新,云蒸霞蔚出来的食材,使得这方小小的峡谷,成为绝美、上佳的养生之地。

  正回味美食呢,热情好客的主人,已经把阴雨淋湿的小火车的座位收拾干净。邀约大家依次乘车并扎好安全带,再“呕——”的一声,跟真火车一样嘶鸣之后,冒着烟气的电动小火车,就“哐当”“哐当”地上路了。以一只卡通化的大鱼鹰为标志的“渔湾1号”小火车,沿着在整片河湾谷里绕出的一个大“S”形的铁轨,载着二十多个旅人,在火车轮子的真实响声中,开始在一片飘着稻香的黄色稻田里,轰隆轰隆着勇猛地前行。

  在如梳的细雨轻抚面颊、回溯的山风吹起发梢之际,稻谷的香味扑鼻而来。平生第一次闻到成熟水稻散发的香气。甜甜的、淡淡的,令人有种微醉之感的香气,该怎么形容呢?是人类母性特有的乳香,和槐花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那种香味吧。

  当你还沉浸在这种令人沉迷的香气里时,前行的火车已经驶离了稻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荷塘,虽然已经过了花期,枯枝败叶,略显沧桑,但显露在外的残缺美,颇有与岁月抗抗衡的几分态势。

  割过的一方小小的稻田,在放水“缓神”之中,等待着下一茬播种的时机。虽然稻谷已经入仓,斜依的利剑一般的稻根还时刻冷对着偷食的飞鸟。偶尔有几撮烧过的黑根,是稻田留给大地的胡须。

  与水稻两季换茬儿种了油菜的一块田地里,已经发出了微胖、灿绿,崭新的叶脉。试想着来年春天,这片谷地将要主打油菜花田里的小火车巡游,又该是另外一番热闹的景象了。

  再往里面,是一片菜地。豇豆扯蔓、辣椒蹬腿,偶尔还有斜伸出来的紫色的茄子,在游人的膝部轻磕一下,似乎想让你把它带走。只可惜人们握着手机,横屏忙着拍这拍那,生怕有美景拍摄不及,未及时关照到茄子的钟情。

  进一片水塘,水浅地厚的地方,油鸭、黑鸭、白鸭、水鸭,悠然戏水,追逐、游荡。穿过一片草丛,一只神态自然的白色大鸟,在低头衔腿之间,可能是被小火车惊吓到了,就像不要跑道直接启航的双层大客机一样,顺着渔湾最里面一条斜沟,飞过几户农家的房顶,藏进屋后山坡上葱茏、翠绿、挺拔的竹林去了。

  “朱鹮,那就是朱鹮!”拍到朱鹮的人,满心喜欢的赞叹;没有拍到朱鹮的游客,心下难免有一点惋惜,回头凝望身后的山林,希望能看到有朱鹮飞出来。

  下了小火车,入村三十多米,就是渔湾村村史馆了。馆内陈设,多是四五十年代的一些打鱼工具与传统农具。馆内一张地图上显示了渔湾村所在的位置:东接柞水、镇安,南连石泉、汉阴,西临佛坪,北靠长安、鄠邑。正是号称“秦岭之心·绿都宁陕”的该县“白菜心儿”所在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渔湾村特殊的地理位置,在这一片谷地入口处,一个巨大的绿色地球装置旁边,像一本大书的书名般写着:这里是距离南方最近的北方……

  临离开时,蹬车回望,细雨唰唰的“渔湾逸谷”,水雾蒸腾,白云封山,不禁口占七绝一首,以作铭记:荷花池畔飞鹮鸟,稻花田里微醺人。飞心渔湾太极处,不辞常作云中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