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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0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西安日报

老西安的初印象

日期: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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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8 品鉴       上一篇    下一篇

  ○李百姓

  1951年的春天,我由老家来到西安。那时我刚满15岁,一个从农村进城的乡村娃,就像阿里巴巴进皇宫,一切都是新鲜稀奇,羡慕占了上风。

  初到西安,处处都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新气象,欢声笑语,一片新天地,城市建设也百端待举。在我印象中,初见西安城墙高大雄伟、很有气势,但却有少角缺口的墙洞、杂草丛生的地面、漆皮脱落的城楼,唯有鼓楼南北两面悬挂的“文武胜地”“闻声于天”方显几分庄严。

  上世纪50年代初的西安,城里好多地方颇有乡村的味道,特别是在市内一些背街小巷倍感清净。那时乌鸦多、燕子多、雀儿多,房子低矮。那时候钟楼周围还没有盘道,南来北往的行人都得从钟楼下四个门洞进出,大街或小巷都是沙石土路,晴天满街是浮尘、雨天满街是泥泞。记得1952年初秋的一天,我们几个学徒工从南门的宿舍往柏树林的工厂走;刚到木头市西口,突然风雨交加,瞬间湿透了衣裳,鞋里泥沙相伴,脚磨得难忍,只好在路边一商店买双草鞋进厂。到车间给师傅一讲,大家哈哈大笑。他们讲你是第六位穿草鞋回厂的。好在没过多久,城市公路就开始改造了。记得刚修好的时候,大家一个个稀罕地站在平展展的水泥路面上,兴奋不已,纷纷伸出大拇指。

  1951年,西安的街上几乎看不到汽车,小轿车也寥寥无几。大街上公交车极少,自行车也很少。当时我所在的工厂有200多人,只有跑业务的有一辆自行车。记得当时大部分人的交通工具是人力架子车,倒是挺安静。而越宁静,有些声音反倒听得更清晰。晚上,街头不时传来卖烧鸡、卖茶鸡蛋的吆喝声。在我们工厂门口南边,有一老头敲着梆子、扯着嗓子喊:“五香腊汁肉……”声音悠长而且好听;门口还有一家摊位卖“绿豆丸子”,5分钱一大碗,吃的人很多,时常要排队。

  那个时候,城里还有很多空旷地方。在老关庙、香米园,还有空地种麦、种菜的。北大街靠北一侧还有菜地,好多老西安记得,这块菜园子存在了很多年,可谓是城里的田园风光。那个时候,城里的鸟特别多。我们中午或下午经常在街巷里看到麻雀、燕子、乌鸦,有时还有老鹰临城。有个星期天,我和几个小伙伴逛莲湖公园,一个小孩右手拿了只麻雀,猛不防一只老鹰箭似地从天空降下,小孩手中的麻雀就不翼而飞了。

  当时的古城西安有很多新鲜、稀罕的事物。比如电影院、戏园子、公园、火车站、大小雁塔等等,我们没见过、没去过……我进城后第一次看电影,是在阿房宫电影院。那时看过《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党的女儿》《白毛女》《英雄儿女》等影片。当时看电影不像今天这么顺当,一会儿又开始,一会儿又停下,不是因为停电就是因为断片。一个小时的电影,有时候得花两个小时的工夫。上世纪50年代的西安,还有解放电影院、金城电影院(西北电影院前身)、和平电影院等。我们几个学徒工,凡到星期天,不看电影就看戏。当时学徒工每月18个工分,约合十来块人民币。看戏买不起坐桌(5角),就买站桌(2角)。有时等戏演一会再进去(1角),钱更少。那时年轻,站一两个小时也不在乎。当时大家看秦腔,常去易俗社、三意社、尚友社。还记得当时很红的秦腔艺术家有晋福长、王天民、李正敏、苏蕊娥等,根据爱好文戏或武戏选择对应剧场。

  1952年的正月天,正逢大雁塔庙会,塔内外游人如织,热闹非凡。我们几个工友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而行。上到塔顶俯视塔下,当时周围有设点卖小吃的、香裱烧纸的,还有卖儿童玩具的,搭起的白帐篷、蓝帐篷一个连着一个,连营寨似地立了几排,远处的绿色田园一望无际。正当我四下眺望美景时,同行伙伴中一个大我八九岁的师兄,猛地将我抱起往栏杆外一放,又搂住我的腰。此时的我已两脚悬空,吓得失声大叫“救命啊……”他赶紧把我抱回栏杆内。我坐在那里,好长时间心脏扑通通地快速跳着……多年以后,我们又相遇到一起,谈起那个记忆犹新的惊悚场面,都说那个玩笑开过了。

  上世纪50年代,人们的物质生活虽然艰苦,但精神世界很丰满。那时候,古城到处歌声嘹亮,“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团结就是力量……”到处是你追我赶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潮;到处是学文化长知识的新气象。企业办扫盲班,学校办夜校,而我也顺利从夜校结业。1958年开办了西安市夜大学,为工厂培养了数以万计的知识型人才。

  虽然已经过去了70多年,但我依旧怀念;如今,未来已来,而我已到了耄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