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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0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西安日报

茶痕描光阴

日期: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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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08 品鉴       上一篇    下一篇

  ○孙志昌

  老友特意给我带了罐明前龙井,还特意嘱咐我得用个好杯子来泡。

  我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总算翻出那只珍藏的玻璃杯,洗干净之后晶莹剔透,跟这春茶简直太搭了。

  热水刚冲进杯子,茶叶就一片片舒展开来,像绿云似地在水面飘荡。我喝了几杯茶才发现,杯沿上留着一个淡淡的水印子,朦朦胧胧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我这才恍然大悟,这杯子压根就不是全新的,就是搁在那儿太久没用了。以前留下的水渍,早就干透了,和流逝的时光一起变成这个永远也抹不掉的印记。

  看着茶杯口那圈茶渍,我忽然想起母亲那把宝贝紫砂壶——壶里外都是茶垢,她从来舍不得好好洗。每次我说要帮她清理,她就念叨:“这壶跟了我二十年啦,就算倒白开水进去,都能喝出茶味儿。”以前,我觉得这话挺玄乎的,现在才慢慢明白过来:她哪里是在养壶,分明是把二十年的日子都泡在里头了。

  我突然想起,苏东坡那个挺有意思的事。他用徽州墨好些年,握的地方都磨出了深深的手印。别人看着觉得怪可惜的,他还乐呵呵地表示:“这墨上留着我的手印,那就是我的墨了。”东西用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越是老物件,越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情实感。

  说实话,谁不想那种十全十美的日子呢?东西永远崭新发亮,生活永远顺风顺水。仔细琢磨一下,真正让日子有滋有味的,反倒是那些生活中的小细节、小印记,也都和完美关系不大。书页边上随手写的想法,桌角不小心碰出的印子,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其实都在悄悄讲述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

  每次回老家,我总爱盯着门口那块石阶看。年深日久,人来人往,不知不觉间,它被磨得跟镜子似地发亮。我爸那件中山装,洗得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袖口都磨出了毛边。我妈的手,就更不用说了,摸上去糙糙的,全是干活留下的老茧。这些痕迹,都是日子一天天过出来的印记,每道纹路里都藏着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情。既然是这样的,不如就放轻松点,接受“岁月有痕”。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用心去爱一个人,认真地做点事,时间总会留下痕迹的,可这些痕迹里,恰恰就记录着真真切切活过的样子,这就是生活本真的样子。

  茶又凉了,我随手兑了点热水进去。杯口那圈茶渍在热气里若隐若现,看着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说来挺有意思的,用旧了的杯子反倒比新买的更顺眼,大概就是日久生情吧。

  生活就是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着,时间慢慢把我们雕琢,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就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打磨出独特的温润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