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芳
《世界在前进》
作者：（匈）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译者：舒荪乐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5年10月
“我该离开，因为这不是谁都能待的地方，又或是值得停留之处，因为此地——它令人无法忍受，它寒冷、悲伤、荒凉，又死寂——我必须逃离……”翻开202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匈牙利作家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的小说集《世界在前进》，充盈着忧郁而悲伤的句子直击人心，瞬间将我们带入了一个困惑、迷茫而又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开始了一段奇妙的旅程。
《世界在前进》是一本作者以上海、基辅、都灵、伊斯坦布尔、香港等全球多地为背景的短篇故事集。这部作品与读者传统认知的短篇小说很不一样，通过打破传统叙事的实验手法，呈现了拉斯洛截至目前最新、最重要的短篇创作，包含21个分外动人的独特故事。当横跨整个世界版图的当代生活图景次第展开，尼采、美国“9·11”事件、加加林的幽灵等元素一一闪现，一个充斥着人类精神症候的文字迷阵在叩击着我们的灵魂——这个世界真的在前进吗？答案却是：是的，它在前进，但不是以你我所料想的方式。这种方式比较多元化、碎片化，无疑与当代年轻人的生活体验深度共鸣。
统观全书，《世界在前进》共分为“他说”“叙述篇”和“告别”三部分，讲述那些被推向世界边缘的普通人的故事。譬如“他说”中的《站着流浪》通篇没有分段，只有一段，且基本是“一逗到底”，是作者内心独白式的一篇小说。“叙述篇”中的《九龙柱》写的是发生在上海的故事。主人公走到九龙柱下，看到了延安中路高架上面的种种场景，最后发现自己置身于龙柱当中。《世界在前进》中的同名短篇聚焦的是美国“9·11”事件，小说描写在旧世界瓦解、新世界正在到来的那个时刻，主人公所遭受的巨大精神冲击和对现实世界的恐惧感、焦虑感。书的后部分还讲了各个国家的故事，有中国的、印度的、俄罗斯的、土耳其的、西班牙的……拉斯洛不断地寻找，所有篇章里，都在行走、坐车、逃离、飞行。
在匈牙利语文学中，拉斯洛的长句独树一帜，叙述氛围整体比较阴郁，但又往往包含着多重意蕴，可谓静水流深见真章。拉斯洛通过精选人物，以独特的视角，在《世界在前进》这部作品中注入了对现代社会的深刻反思，努力探讨了生命个体在宏大历史中的生存状态。叙写中，拉斯洛有意打破小说的惯常叙事逻辑，精心借助他排山倒海般的复杂长句，以及山泉般跳荡的故事情节，着意在山重水复中营造着“疑无路”的神秘氛围。正如在诺奖的介绍中，他标志性的写作形式被形容为“蜿蜒流动、几乎没有句号的长句，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语法节奏。”
值得一提的是，拉斯洛是一个非常迷恋中国文化的匈牙利作家，他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好丘，意为美好的山丘，同时表达了对孔丘的致敬与喜爱。20世纪90年代末与汉学家妻子结婚以后，拉斯洛曾频繁访问中国。“我被震惊了，那是和我生活过的全然不同的世界，看到古旧文明的伤痕，也感受到欧洲人与中国人的不同，中国历史是延续的，而且中国人能感受到延绵不断。”拉斯洛沿着李白走过的足迹，在中国的近十个城市漫游，沿途他几乎逢人便要问及李白。他认为李白是“欧洲人眼中的现代派诗人”，其流浪意识与自身漂泊精神共鸣。他也因此在《世界在前进》中，适时地融入了对中国文化的探索。
在一次访谈中，拉斯洛不无深刻地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时代，严肃文化正在消失，不是它被威胁，而是它不能适应市场法则、无法售卖，被称为无用的文化，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为了表达这种对严肃文化正在消失的关切，书中，拉斯洛通过他镶嵌式的复杂长句，将文化的商业化、娱乐工业的扩延、媒介的碎片化，一一呈现在我们面前，以此引发各界的深思。
读罢全书，拉斯洛深邃的思想着实令人着迷。他从一个荒诞而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发现了一些不完美，并指出了走出这些“困境”的路径。或许，这正是他作品的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