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
清晨,作别睡眼婆娑的茶杯。我的双脚像长了翅膀的鸟儿,朝着每天预定的轨迹飞翔。
行道树、广告牌纷纷后退。一些耳熟能详、语法错乱的句子落在护栏上,小草点着头,野花嘴一扬,算是应答。阳光,蜂拥而至。柔软的线条仿佛万千音符,跌宕在大街小巷,芬芳着即将赶路,抑或正在赶路的人。我是那个追着时间疾走的人,零乱的脚步声常常淹没于小贩深情的呼唤。忽略,不纯是偶然,一如无处不在的空气。我从来不曾驻足,更不敢回头,因为看似光鲜的生活里,藏着太多别人看不见的沙。
到了单位,从一楼到六楼有九十五级台阶,反之也一样。就是这么简单的数字,几乎耗尽我半生的时光。路,有多条,但去六楼仅有一条。我多想绕过所有的台阶,一步抵达,可多年的梦想终究没有破土而出;唯有那道铝合金制的门,供我每天穿越。拾级而上,相同的跨度,不一样的心情。石梯,平滑如镜,岿然不动,仿佛从未谢幕的时光。从轻松跨步到举步维艰,送走了多少岁月,燃烧了多少激情。生活,总站在拐角处,高举皮鞭,呵斥我负重前行。在希望与失望之间行走,磨钝的是棱角,削平的是渐渐模糊的视线。
六楼是终点,也是起点。等距离的线段,一头连着烟火,一头悬着远方。在六楼中间靠右,一间狭长的小屋坐西向东。一把椅子深陷在时光里,泛着幽光;一块显示屏,站在恰到好处的高度,接纳我指尖的每一次颤动。对着显示屏,我有讲不完的新鲜事,改不尽的字词、语法错误。我用手指表白,电脑用显示屏回音。所有的秘密,它守口如瓶。某地新修了一座桥,某人获评道德模范,诸如此类的新闻,有时我要在虚拟的现场推敲很久,才能还原事实。累了,透过玻璃窗,看看乌江水忙碌地奔袭,以及天空低飞的云彩。有时,我也会静静地泊在椅子里,与显示屏来一次深情的互慰,再想想花开了几次、雪下了几回。
下班了,清场、关门、下楼,所有的动词都是对回家最好的铺垫。夕阳,走在前面,一群人紧跟其后。从六楼到家,仅隔着三首歌的距离。激越的前奏曲响起,我像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在汹涌的人潮、车流里突围。时间一寸寸退场,渐次拉长的影子,导航归家的路。丰疆酒业的酒香了,给文字找个伴;街边小摊的酱鲜了,给生活加点盐。一路风驰电掣,一路兜兜转转。歌声戛然而止,抬望眼,房门大开,茶杯依然如故,清澈、透明。
我们一直在追寻幸福和快乐。有的人不舍昼夜兼程,有的人不择手段巧取豪夺,有的人饱食终日坐享其成。殊不知,幸福和快乐往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幸福是什么、快乐是什么,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没有抓到半点蛛丝马迹,有的人却随时都享受着幸福和快乐。殊不知,幸福和快乐,取决于一个人的心态和素养。大凡境界高的人都孕育着大智慧,对人生和世相都有超乎寻常的看法。自然,他们的心态是平和的、澄澈的。偶尔的糊涂,也能折射出智者的灵光。
是的,生命于人仅有一次。我们虽然不能决定人生的长度,但可以加深我们的深度,拓宽我们的厚度,延伸我们的跨度,体现我们的修养;厚度,能展示我们的气质;跨度能彰显我们的生命力。与其终日碌碌无为高谈阔论,还不如弯腰捡拾一片落叶,给冬天的火炉增加一点温暖。
人生是一本书。常思之,可知进退;常读之,可治冥顽。如此一来,就能在清醒中度日,在快乐中进取,岂不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