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振
一张张泛黄的火车票、一个个滚动的辘轳,一头连接着的是故乡,另一头连接着的是他乡,中间缠绕和塞满的是那份匝密而化不开的乡愁。
一个作家朋友来我办公室做客闲聊。他见我办公室抽屉里两沓整整齐齐的火车票,既有早期绿皮火车的白色硬纸版火车票,又有高铁时代的浅绿色软纸票,好奇地问我:“留下这么多过期的火车票版有什么用?”我告诉他:“这是我存了二十多年的火车票,既是我从原乡湖北麻城到第二故乡广州的往来统计,也是我安放乡愁的凭证;虽无大用,却有大意蕴,我视为珍宝。”作家朋友恍然大悟,继而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走后,我逸兴遄飞,甚至想起了台湾作家余光中那首著名的《乡愁》:“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我的乡愁,就是一张张窄窄的火车票,把富庶的大都市与巍峨的大别山连接在一起。我由此还联想到,在中国,有多少人的乡愁是与窄窄的火车票和圆滚的火车辘轳连接在一起的啊!其实,乡愁的凭证何止是泛黄的火车票和飞奔的车轮?!
当阳光斜洒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当风中飘来一缕泥土的气息,心中的乡愁,就像一朵悠然的白云,慢慢弥漫开来。那份浓烈的、温馨的乡愁,也自然成了我们每个人生命中最后的守望、最美好的情感涟漪和最深刻的体验。岁月匆匆,像一首未曾停止的旋律。曾经我们在山野田间嬉戏,沉默不语的大山、绿色的稻田和无边的麦浪,都是我们的欢乐家园。那些金色的日子,如同儿时的画册,每一页都写满了欢笑和泪水。而现在,当我们身处在都市的喧嚣中,回望那片土地,那片曾经养育我们的土地,乡愁便如潮水般涌来,望眼欲穿,顿时濡湿了眼角。
乡愁的凭证,还有老屋的青砖黑瓦,每当我走近,总能听到它们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充满了时间的痕迹和岁月的印记。那是我们曾经嬉戏和成长的地方,刻印着我们每个人最初的烟火记忆与气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仿佛还能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还能听到父亲在柴屋里打草鞋的“沙、沙”声。
乡愁的凭证,还有家乡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如同一条碧绿的丝带,从群山之间流过。每当夏季来临,我和伙伴们都会在河边嬉戏、捉鱼、游泳、挖茅根。河水的清凉、鱼儿的欢快,都成了我心中最难忘的回忆,尤其是冰凉冰凉的茅根、清清浅浅的甜味,在味蕾中扩散,开启了追求甜蜜而幸福的人生之旅,记忆犹新。如今,虽然河流已不再显得那般宽阔,但对它依偎的情感依然深埋在心底,梦里依稀;故乡的河,永远是最宽阔的,水也是最清澈的,在我心里奔腾不止……清澈的爱,也永远留在了家乡的山川河流映象中。
乡愁的凭证,还是亲切的乡音。每当我听到熟悉的童谣和乡音,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代。那时的我们,对未来充满期待和梦想。而现在,我们都在为生活奔波着,但对家乡的思念和眷恋却从未改变,魂牵梦绕,挥之不去。留下来的火车票据,便是一张张、一趟趟消解乡愁、释放情愫的最好凭证。
乡愁的凭证,更是儿时的伙伴和亲人。他们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一生最宝贵的财富。虽然可能已经各奔东西,但对彼此的思念和关怀却从未改变、荒芜。每当我们聚在一起时,总会聊起曾经的畅快日子,欢笑和泪水交织的日子,最终成了乡愁里最大的慰藉。
在富庶繁华的都市中,每个游子都努力地生活着、奋斗着。无论走到哪里,心中对家乡的思念和眷恋都不会改变。因为那里是我们人生的“脐带”,源远流长,积厚流光;那里有我们的根和魂,有我们温暖的家、懵懂的情,有我们最初的记忆与友谊。无论何时何地,当我们感到疲惫和困惑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片土地、那些人、那些事,顿时心中便有了力量和主意。
悠悠乡愁,是每个游子生命逡巡和游移最宝贵的凭证,见证了你我的成长、你我的经历、你我的情感。无论走到哪里、成功与否,抑或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大家都会勇敢地把目光深情地投向故乡寻找原动力,因为乡愁里永远寄寓着每个人真切的希望和向上的力量。
珍惜这份乡愁吧,珍惜这份来自生命深处的深刻体验!它既让我们明白自己的来处,更让我们明白自己的归宿;无论走到哪里,它都是我们最丰盛的财富、最坚实的后盾、最温暖的依靠。从这一点上说,我那一沓沓过期、泛黄的火车票,愈发珍贵无价,既散发出时光的气息、时代的映像,又蕴藏着乡愁的韵味、家国的情怀,余音袅袅,动听悦耳,又美美与共、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