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喜
抵达贵阳时，凉风裹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车窗外，挂在蓝天的白云千奇百怪，道路两旁的榕树垂着长须，市中心170层的高楼直插云霄，绿树掩映却掩不住图书馆与博物馆的飞檐翘角。
“我们贵阳啊，说是省会，其实消费不高，人也实在。”司机师傅西南口音的语气里，满是对家乡的情意。看着街上行人悠闲的脚步，忽然觉得这座省城有着难得的踏实与温情。
次日清晨，九九的敲门声准时响起：“该出发去小七孔啦！”四个小时后，那汪翡翠般的碧水撞入眼帘。卧龙潭的绿，是揉碎的玉，阳光洒在水面，碎成万点金星。妻子牵着九九的手，踩过水涧；彤彤举着相机，追着翠谷瀑布的水帘跑。我背着行囊，在68级梯级瀑布前驻足——水流一级级跳着，溅起的凉雾打在脸上，像孩童的吻。拉雅瀑布下，我们撑起伞，却仍被浇成落汤鸡；九九仰着头大笑，小辫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倒像挂了串珍珠。行至小七孔桥时，暴雨骤至，一家人赶忙冒雨往车站跑，狼狈里裹着的全是甜。
傍晚进西江千户苗寨，吊脚楼在暮色里亮起灯笼，像撒在山坡上的星星。住的民宿推窗可见青山，楼下烤肉摊的香气勾得人挪不动脚。苗族小姑娘用炭火烤着五花肉，油脂滴在炭上滋滋响，撒把辣椒面，香得能飘半条街。夜市里，九九盯着银匠敲打银片的样子入了迷，8.8元的烧饼咬起来满是麦香，15元的酸奶酸中带甜。她跟着我们走了两三里路，从没喊累，只是眼睛像不够用似的，东张西望，嘴里不停念叨“这里好漂亮”。夜色渐深，远处芦笙声隐约传来；石板路上，我们的影子被灯笼拉得很长。
长桌宴，是苗家的待客绝活。几十张桌子拼成长龙，苗族姑娘端着牛角杯走来，芦笙声欢快如泉。我接过酒一饮而尽，辣得龇牙咧嘴，九九举起果汁杯说：“爸爸，我敬你一杯压压惊！”午后的下司古镇，雨洗过的青石板泛着光。阳明书院里，游客聚拢在先圣雕像前，体悟“知行合一”。良心桥上，据说贪心的人走会晃，好人走则稳，我们来回走得很稳当！接官亭前，阳光穿过亭檐落在身上，岁月静得能听见风拂廊柱声。
黄果树瀑布的壮阔，是要亲眼见才懂的。扶梯载着我们钻进山腹，越往前，水声越像雷鸣。出了扶梯，白练从天而降，砸在潭里掀起千堆雪。人潮如织，拍照要排队，可当水雾扑在脸上，看彩虹在瀑边若隐若现，所有烦躁都散了。陡坡塘倒清净，宽宽的水帘缓缓铺下；《西游记》雕塑前，九九学着孙悟空抓耳挠腮，童声混着水声，格外动听。
青岩古镇的石墙透着沧桑，在青山绿水间拍的照片留下家人的丽影。来到酱酒厂，调酒师说喝了他的酒能换“无病无灾无忧愁”，九九仰着脸问“此话当真”。我笑着点点头，忽然觉得，孩子才是最好的修行师。
返程那天晚上，贵阳下着瓢泼大雨，九九在机场廊檐下跳着喊：“像天漏了！”“哇塞，是真飞机！”登机时看到停机坪上的飞机，她举着手机拍照，小手抖动，充满兴奋。飞机升空，贵阳灯火渐远，我们聊着一路趣事。我望着窗外，忽然明白旅行的意义——不只是看山看水，更要珍惜身边的人。
回到西安已是凌晨，雨竟也追着来了。我伫立窗前，凉风吹来，带着贵州的气息。这趟旅程，有小七孔的雨、千户苗寨的灯、黄果树的瀑布……更有家人的笑与闹。原来最好的风景，从来都在身边，在彼此的眼神里，在握紧的手心里。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山，都会变成心里的光，一路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