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仁
余晖洒落在故园的每一寸土地上,勾勒出一道道落寞的剪影。
待那缕怅惘的风,裹挟着岁月的哀愁,悠悠地拍响满是锈痕的门环,我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怀着一颗忐忑而又满是眷恋的心,缓缓迈进久违的故园,如同开启一场神圣而又略带哀伤的寻根之旅,执意要在这荒芜之中寻踪、觅影,翻检往昔的点点滴滴。
踏入园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口老井,宛如一位沉默的史官,无声地隐匿了曾经的清影,还有井绳缠裹的沧桑岁月。井口的砖石,在风雨的侵蚀下,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像是在诉说着故园的兴衰荣辱。往昔,晨光微露之时,邻里乡亲们便会陆陆续续地聚于此,水桶起落,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家长里短的闲聊,奏响了一曲充满烟火气的晨曲。如今,井边冷落,唯有几缕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似在低吟着被遗忘的过往。俯身望向井底,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却又似藏着故园最深处的秘密;只是这秘密,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发显得神秘而又难以触及。
抬眼望去,檐下旧巢空置,宛如一颗失落的心,悬在半空,盼望着归燕携来久违的呢喃。曾经,每至春暖花开,燕子们便会如期而至。它们身姿矫健,剪开春风,忙着衔泥筑巢,叽叽喳喳的叫声为故园增添了无限生机。巢中的雏燕,张着嫩黄的小嘴,嗷嗷待哺,父母们则不辞辛劳地穿梭于天地之间,喂食、呵护,演绎着一场又一场温馨的生命接力。那时的天空,总是格外湛蓝,云朵总是格外洁白,只因有这些灵动的精灵点缀其间。如今,随着故园的搬迁,燕去巢空,徒留旧巢在风中孤寂,成了岁月的见证者,见证着那些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风愈发地张狂起来,拽着我的衣角,好似一位急切的向导,引领我掠过每寸熟悉又陌生的垣墙。垣墙,曾是故园坚固的守护者,抵御过风雨的侵袭,岁月却毫不留情地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墙根下,几株不知名的野花顽强地生长着,在风中摇曳,绽放着渺小却又倔强的生命之光,试图为荒芜之地增添一抹亮色。
雕花窗棂,曾是故园最精致的眼眸,如今却守着破碎幻影,在风中哀怨。透过精美的雕花,往昔的故事如潮水般涌来。窗内,曾有母亲在昏黄的油灯下飞针走线,为家人缝补衣裳;她专注的神情、温柔的动作,是儿时最温暖的记忆。如今,玻璃破碎,雕花残缺,故事在缝隙间挣扎生长,那些鲜活的面容、温馨的场景,仿佛被岁月施了魔法,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些破碎的片段,刺痛着我的心。
漫步于故园之中,记忆似霜侵的枯荷,于风中凌乱纷飞。曾经的欢声笑语、嬉戏打闹,如今都化作一缕缕青烟,飘散在风中。园中的小径,曾经洒满了我们奔跑的脚印,如今却被荒草掩埋,难觅踪迹。那棵曾经承载着无数梦想的老柳树,树干中空,枝叶稀疏,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再也无力庇护我们。我们曾在树下乘凉、讲故事、捉迷藏,夏日的蝉鸣为我们伴奏,秋日的落叶为我们起舞;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唯余荒寂铺满故园之路。
遥想当年,故园是何等的热闹繁华。逢年过节,张灯结彩,喜庆的春联映红门扉。厨房里热气腾腾,母亲忙碌的身影在烟火中穿梭,一道道美味佳肴摆满餐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院子里,孩子们穿着新衣,放鞭炮、玩游戏,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故园。如今,熟悉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却又如此遥远。
风,依旧不停地吹着;吹过每一个角落,吹醒了沉睡的记忆,也吹落了眼角的泪花。故园虽已荒芜,但它承载的情感与记忆,却如同深埋在心底的种子,永远不会消逝。它是我灵魂的根脉,是无论走多远都想要回望的港湾。在荒芜之中,我似乎听到了故园微弱的呼唤;它呼唤着远去的游子,呼唤着曾经的美好时光。
离开故园时,脚步格外沉重,心中满是不舍。我知道,故园已不复存在。但我坚信,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故园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它就像一座不朽的丰碑,铭刻着我的童年、我的成长、我的眷恋。
那缕怅惘的风,依旧在故园上空盘旋,像是守护着这片土地,又像是等待着下一个归乡的游子,续写故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