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恩俊
“白玉搔头金步摇，春衫红胜海棠娇。只因记得当年事，重到桃花第四桥。”初读宋代诗人刘涣这首《绝句》，以为诗中的“金步摇”与“玉搔头”是两个动词，查阅资料方知是两个有典的名词。
金步摇，一种古代的金制首饰，用金银丝盘成花之状，上缀有可以活动的珠子或其他装饰品，插于发鬓，走动时能够随着步伐的节奏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音。“步摇”一词，最早见于楚国宋玉的《讽赋》之中的记载：“主人之女，翳承日之华，披翠云之裘，更被白縠之单衫，垂珠步摇，来排臣户……”据东汉刘熙《释名·释首饰第十五》云：“以覆於首上，有垂珠，步则摇也。”步摇的一般形式为凤凰、蝴蝶等带有翅膀类的造型，垂有流苏或坠子，走路时随走姿而摆动，栩栩如生。魏晋曹植《七启》诗曰：“藏金摇之熠耀，扬翠羽之双翘。”
步摇中最美也最有意境的样式，应该如南北朝的沈满愿在《咏步摇花诗》中描写的那样：“珠华萦翡翠，实叶间金琼。剪葆不似制，为花如自生。低枝拂绣领，微步动瑶瑛。但令云髻插，蛾眉本易成。”生动描述了花枝样式步摇精美的工艺、自然的意境，以及对妆容画龙点睛的作用。直至明清时期，花枝式样步摇依旧被沿袭，而且制作更精美。
据考古学家介绍，古代女性佩戴步摇与地位有关。《续汉书·舆服志》叙述了当时皇权贵族的服制，唯有皇后和长公主有戴步摇的记述，其他人都不能佩戴步摇，可见步摇在当时是一种高级饰品，其形制与质地都是等级与身份的象征，说明步摇在汉代属于礼制首饰。直至晋代，步摇首饰也只有上层贵妇人才能佩戴，民间禁戴。《太平御览》引用《晋令》曰：“步摇、蔽髻，皆以禁物。”但作为一种装饰性很强的美丽首饰，上行下效，向民间流行的自然趋势不可遏止，到唐宋步摇已经成为常见的首饰了，只不过民间的步摇造型用料更加质朴，不像贵族步摇那么贵重繁琐。
刘涣诗中的“玉搔头”，白居易《长恨歌》里亦有“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之语。玉搔头也是一种首饰，即玉簪，其中“搔头”是簪的别称。最早见东晋葛洪《西京杂记》卷二：“武帝过李夫人，就取玉簪搔头。自此后宫人搔头皆用玉，玉价倍贵焉。”后遂称玉簪为“玉搔头”。簪，先秦称“笄”，由竹、木、玉、石、骨等简单材料制成固定发髻的器具。秦汉之后，笄改称“簪”，其制作有了金银等贵重材质，逐渐跨入奢侈品的行列。汉代《释名》中对簪的解释是：“簪，兓也，连冠于发也。”古代男女都会戴簪，分发簪和冠簪，发簪是用来固定头发或连冠冕的，因为我国古时男女都留有长发。但男女戴簪的品类和方式是有别的。比如，当把笔插在头上，方便随时记事，称为簪笔，隋代薛道衡《从驾幸晋阳》诗曰：“方观翠华反，簪笔上云亭。”古代帝王近臣、书吏及士大夫均有此装束。
由于戴官帽时也会用簪来固定，后来常用来指代官宦等级和身份。《三礼图》记载：“笄，簪也。士以骨，大夫以象。”说的便是官职不同，簪子的类型也有区别。所谓代指高官显宦的“簪缨”，即文官戴簪、武官挂缨二者之合称，引申义则与“簪笏”相近。女生的簪也显示身份，比男士簪用料更讲究，且大多是以花卉植物来做形状，不会像男生的簪那么简单清雅。尤其是玉簪形制精美，玲珑剔透，除了取其吉祥、辟邪保身或长佑平安以及炫耀财富身份之外，更是男女情爱寓语寄情之物，如诗所说：“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历代描写“玉搔头”的诗文颇多，最出名的有明末清初文学家李渔的《玉搔头》，后改为戏剧流传。唐代诗人刘禹锡诗云：“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姑娘走到院中，一只碧绿的大蜻蜓飞落在她的玉簪上，而她浑然不觉，低头数着盛开的花朵。写得很美。
近年来，为弘扬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又见到了步摇的身影。今年夏天，博物馆文创中有卖断货的“鹿首金步摇发簪”，就是以北魏鹿首金步摇为原型，复原文物盘曲的鹿首和华丽的金色叶片的设计。各地庆祝三八妇女节、七夕节开展的各类制作古代女子最美头饰的“步摇手作”主题活动，也给古老的传统节日注入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