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春
远远地就望见了。那是盘踞山腰的巨蟒,那是遗落人间的玉带,那是“天河”……
红旗渠牵动着多少人的心绪,却又不得。我从不幸中走出,被党校的现场教学带到红旗渠。消息犹如最后一根稻草,沸腾了教室,炸开了学员宿舍,兴奋得有学员半夜还在叽叽喳喳,设想着千般万般的奇遇或者说是偶遇。
积攒了多日的思念结束了它的旅行,红旗渠终于成行,那是一个午后。本是昏昏欲睡的时候,此刻却个个精神抖擞。平日里遮掩得严严实实、恨不得连引路的眼睛都要埋藏的美女,这时也勇敢起来,不顾毒辣辣的日头,把大巴的窗帘扯开,伸头探望。其实,那很没用,车窗是封闭的,厚厚的玻璃阻拦了头的蠢蠢欲动。
时间静止于饥渴。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看”,一个字就把整车人的脑袋扭转了方向,还有急切地、压着嗓子说出的“哪里,在哪里”,生怕惊了什么、溜走了什么。结果,闹了个大乌龙,焦急的学员把山间小路指成红旗渠。真是应了那句老古话,“千呼万唤始出来”。虽然大家都想早点见到红旗渠,红旗渠还是姗姗来迟。
车是盘旋着上升的。我见过长江,由衷地赞叹长江的勇敢。长江劈开重重大山,一路高歌,冲进大海。我去过黄河,和黄河一起委屈过;黄河像一个刚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小心翼翼地从这个山脚踅摸到那个山脚。唯独,我没有见过长到山上的河。大巴七拐八绕,闹得人五脏六腑都出来了,司机还不肯停车。我忍住涌到嗓子眼的喜悦埋怨杂合,默数着“997道弯,998道弯,999道弯……”忽地,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大巴一头扎进停车场。
本以为红旗渠就在脚边了,带队的老师不合时宜地告诉我们,还要攀登好多个台阶才能到达。好在红旗渠的魅力过于庞大,全班的学员没有一个抱怨,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去往红旗渠的台阶陡且直,简直是插到山上的。如果一味抱怨上山路的艰难,那对数十万筑渠农民就极不公平了。在红旗渠博物馆里,我曾看到筑渠农民的抬筐、铁钎、锤子,也看到了扁担、草鞋。他们就是使用这般简易农具,修筑了世界第八大奇迹。他们凿在太行山上的不是铁钎、铁锤,他们凿的是自己的血肉之躯,凿的是锲而不舍的念头。
现如今,我踏着木梯,舒舒服服地去寻找中国农民的精神脊梁,真的有愧于他们了。每向上一级,眼前都仿佛现出一根绳子,那是吊在悬崖峭壁上凿渠的农民。绳子系着的不是血不是肉,是希望,是清凌凌的水。绳子上的农民,交出去的是结实壮观的渠。他们用生命垒砌起长达1500公里的渠,是他们给了我力量,让我有了攀爬的力气。征服无数个阶梯,转过无数个山头,我终于见到了魂牵梦萦的红旗渠。
此时的红旗渠,并不是粗壮雄浑的大汉,而是一个和蔼慈祥的母亲,絮絮叨叨着每一个来客。她的千言万语已经拉扯成千丝万缕,流淌在山间。我逆着水流的方向,朝上望,那里除去巍峨耸立的大山还是巍峨耸立的大山。我试图寻找红旗渠的源头,可她从不炫耀,早就隐匿了自己的踪迹。我还是从图片里,看到成千上万的勇士,顶着凛冽的寒风,跳进冰冷的浊漳河,用血肉之躯,驯服了咆哮不已的浊漳河。透过青年洞,我看到了三百青年的青丝变成白发。掠过鹰嘴崖,我看到铁钎插入云霄。
红旗渠不是歌,却唱响了地球的角角落落。红旗渠不是梦,却时刻萦绕在华夏儿女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