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
走进袁家村,你能感受到的,不仅仅只是各种美食散发出的诱人香气,更有一股历史沉淀的深厚底蕴。
袁家村周围,有唐太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合葬的昭陵,昭陵周围有近200座皇家陪葬墓,包括长孙无忌、程咬金、魏征、房玄龄、李靖、尉迟敬德等文臣武将,以及李世民宠爱的众多嫔妃、公主等陪葬墓群,规模宏大,涵盖唐朝皇室成员、文武大员及外族首领。
这不,刚从烟火缭绕的小吃街出来,嘴角边的美味还未散尽,一抬头就看见了秦琼墓。突然与大将军“邂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秦琼,这位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传奇人物,一生征战沙场,忠勇之名如雷贯耳、令人敬仰。如今,他的墓冢静静矗立在这片土地上,与袁家村的祥和之气相互交融。带着敬意与感动,我猛地挺直了脊梁,向着那座墓碑庄重地敬了个军礼。
一个军礼,冲淡了袁家村各色美食的诱惑,我便去拜谒村周围更多承载着历史与英雄气魄的遗迹。尉迟敬德,与秦琼齐名的英雄豪杰,威名如同巍峨的高山。尉迟公的墓冢,高大、庄重,周围松柏苍翠,如钢铁卫士守护着他的安息之地。怀着同样的崇敬之情,我缓步上前,恭敬地献上几朵从附近园子采摘的野花。博物馆内,耸立着徐懋功的墓碑,其上镌刻的碑文历经岁月洗礼,虽有些斑驳,但仍能看清苍劲有力的字迹。这位智者才略卓绝,唐太宗在他的辅佐下,迎来了盛世“贞观之治”。唐太宗器重他,赐他李姓,自此,徐懋功以李勣之名传于后世。
都说女人普遍多愁善感,在拜谒了长乐公主墓后的很多个日夜里,我似乎很难走出那片被历史尘封却又鲜活如昨的情感世界。长乐公主,唐太宗嫡长女,由长孙皇后所生,以貌美闻名,取名李丽质,取义“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烂若晨霞之映珠浦”。她在父皇母后的宠爱中成长,精致的宫殿、华美的服饰、数不清的珍宝,皆如流水般涌入她的生活。她生得眉如远黛、目若秋水,温婉娴静,言行举止间尽显皇家风范;太宗每见之,皆眉开眼笑,满心欢喜,特意为她挑选最佳夫子,教她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公主一点即通,一曲琵琶如泣如诉,一幅丹青似梦似真。待到及笄之年,太宗为她选中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为驸马。出嫁之日,长安城内张灯结彩,公主身着华丽嫁衣,头戴璀璨凤冠。嫁衣上,金丝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鸾凤和鸣;凤冠之上,镶嵌着无数颗明珠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宛如仙女下凡一般。太宗亲自将她送出宫门,眼中满是不舍与祝福。然而,越是尊贵,命运的波澜越是汹涌难测。长乐公主,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家明珠,在命运的捉弄下,仿若流星,灿烂地划过星河,瞬间陨落,短暂的生命停留在23岁那年秋季。爱女离世,唐太宗痛不欲生,“皇帝悼深夭蕙,怀三号而犹感”,多次哭至昏厥,悲伤不能自已。太宗将自己的金丝楠木棺椁赐给公主,并敕命将爱女陪葬昭陵,以示哀悼。
长乐公主的墓,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唐代墓葬,与其父皇的昭陵仅一沟之隔。公主的墓茔里,一出出盗墓悲剧接连上演,似是命运对这位早逝公主的残酷捉弄。中和元年(881年),黄巢军派大军开挖长乐公主陵墓,据说运走的财物达8吨之多。但是,盗墓悲剧并没有就此停歇。晚唐五代温韬,盗掘唐朝帝陵多座,仅从昭陵盗出的宝物车拉马驮,持续了一个多月才完毕。温韬的军队进入长乐公主陵寝,见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一气之下,将公主的金丝楠木棺材付之一炬,将公主的遗体粗暴地拖出来,拽成两截。唐太宗做梦也不会想到,奢华不仅没能让爱女长眠地下,还给她的遗体带来无尽灾难!原本静谧安息的墓穴,却因贪婪与仇恨的交织,沦为了罪恶的舞台,让人悲愤。
沿着墓道一路走下去,脚下的泥土地面高低不平,两面墙壁上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壁画与符号。随着脚步的深入,空气变得愈发阴冷。长乐公主的躯骸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白色匣子里,不忍细看,匆忙鞠了三个躬,赶紧离开。走出幽深静谧的墓室,脚步仍带着几分虚浮,仿佛灵魂还滞留在那弥漫着历史尘埃与哀伤气息的空间里。墓室外,阳光热烈,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由内而外的寒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躺在墓室中的小小棺椁,它承载着公主一生的故事与荣耀,见证着公主曾经的辉煌与落寞。
回到地面,沿着台阶默默走下去,世界瞬间变得喧嚣起来。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围人的欢声笑语与墓中的寂静形成了两个世界。我没有再走进烟火缭绕的小吃街,而走进了关中民俗第一村,看了一场皮影戏。起源于西汉武帝时期的皮影戏,曾经在关中的城镇乡村大放异彩;这个被称为世界电影鼻祖的艺术形式,也渐渐没落在了历史的长河中。然而,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首批项目,如今在袁家村得到了重点保护。表演者一声“开嗓”,让幕布之后的世界悄然苏醒。灯光下,一帧帧精雕细琢的皮影在传承人指尖轻盈跃动,或化作勇猛的将军、驰骋疆场,或幻化为柔情的佳人,低吟浅唱。
一幕幕场景,在光影交错间缓缓展开,讲述着那些被历史尘封却又永不褪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