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神来之笔”,常用来形容文艺作品中那些妙不可言的精彩部分,可能是一句诗、一个情节,甚至是一幅画里的点睛之笔。就像突然被灵感撞了一下,产出的内容仿佛有“天助”一般,精妙绝伦,出乎意料,让人眼前一亮,拍案叫绝。
北宋诗人王安石写《泊船瓜洲》时,有“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名句,而其中最传神、生动的就是那个“绿”字。最初他曾试过“到”“过”“入”等字,斟酌再三,最终才选定“绿”字,既写活了春风吹过江南的动态,又暗含勃勃生机,成了千古名句的神来之笔。
元代画家黄公望,在画《富春山居图》时,某段山峦原本显得平淡无奇,改来改去,怎么画都不满意。后来,他偶然以淡墨加了几笔云雾,瞬间让山峦有了层次和灵动之感,仿佛真有山风吹过,这几笔也被视作神来之笔。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大气磅礴,震撼人心。开篇“咚咚咚——咚”的节奏,简单却极具冲击力,就像命运在敲门,既奠定了作品的基调,又成了贯穿全曲的核心动机;这种突然迸发的旋律构思,也是神来之笔。
这些神来之笔范例的共同点,是某一细节或构思看似偶然,实则是创作者的厚积薄发的一瞬,让作品瞬间提升格调,充满灵气,魅力倍增。神来之笔,从“如有神助”绝妙创作瞬间,延伸为对绝妙艺术作品的一种赞誉;在如今的语境中,又可以引申为在各个领域里鬼斧神工的精彩创造。
爱因斯坦有一个著名的“电梯思想实验”,据说由此提出“等效原理”,成为广义相对论的基石之一。这个思想实验被称作“最快乐的灵感”,如此看来也是他的神来之笔。
近代画家吴昌硕说“不鼓努以为力”,意即做事做人不要刻意用劲去追求力量或功效。苏东坡临终遗言则说“着力即差”,意即若过于着力或者执著于某些事物,刻意追求效果,结局肯定不好。所以,神来之笔也是这个道理,不要刻意去求,若用力过猛,会把有可能光顾的神来之笔吓跑。如果我们保持平常心,认真创作,专心劳动,灵感反倒会不期而至,突然降临,带来巨大惊喜。因为神来之笔的一个重要特点,是看似偶然实则源于创作者长期的积累与专注,最终在某一刻爆发。正如陆游所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神来之笔,自然天成,少之又少,如同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但却并非只是名人大家的专利,普通人也可能会有这样的“机遇”。譬如,加工某个零件时偶然达到超高水平,平时并未练过却在比赛中打出“神仙球”,棋逢对手、决定胜负时无意中的致命“怪招”,大厨煎炒烹炸中不知怎么就做出来的“绝味”等。这些神来之笔,看似神奇,其实也不奇怪,没有平时的勤学苦练、日积月累,神来之笔是绝对不会来主动敲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