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喜欢在闲暇之余,写写小情怀,发几篇“豆腐块”,自然也对书报情有独钟。由是,每每“守株待兔”,在报刊亭“守”些杂志来保存,或在读报时,遇到心仪文字,抄起剪子,从版面上剪裁下来,粘贴笔记本上,再编排目录、标注页码,制成剪贴本,藏之书橱,以备长久翻阅。
之所以如此折腾,是因为那年头腰包干瘪,买不起书,大脑却又异常活跃,求知若渴。加之,那时单位年年订《人民日报》《贵州日报》《毕节日报》,近水楼台的我,便有了率先展读、剪贴的机会。如此这般,剪报自然越积越多,最后竟装满了三个大纸箱。智能手机和电子报普及后,各类读物充斥显示屏,就没再剪报集报。到前年,乔迁新居时,一摞摞剪贴本,一捆捆旧书报遗失。以至时下,想在书房里找一张完整的报纸都难。
不久前,突然间想起纸质报纸来。在书架上翻半天,终于在那本大开本的《石鼓文》字帖里,找到一张纸质发黄,页边发脆,已饱受衣鱼之害,像浇上陈年茶渍的老《毕节报》。这是一张1995年1月28日的《毕节报》,报头字为黑色横排,字体是手写行楷,字形苍劲,排列考究,透出一种威严和雅致。细看,每一个字还略带毛边,无疑是书写时受墨汁洇浸的结果。初看有些单调,但细细一品,倒比时下的激光印刷体多了几分温厚。
与《毕节日报》结缘大约是1992年夏天,《毕节日报》还叫《毕节报》,报纸还是周报,版式为两开四版。那时,我正在藏地边防服役,雪域高原的冷冽,军营生活的单调,关山阻隔的孤独,让我寄情文字,学写小诗,其中就有一首《毕节报》给我刊发的《农家军歌》。那时大哥在县里工作,他也爱好文学。我常将心情文字寄给他,与他探讨。大哥读了《农家军歌》后,认为写得还勉强,就帮我投给了《毕节报》。
原本不知道投了稿,自然也没啥期待。不想一天中午,接营部通信员电话,让我去拿信件。信件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下方署有《毕节报》编辑部字样,上边盖着黑色邮戳,拆开是一份折叠整齐的报纸。展开副刊,却赫然看见署着我名字的《农家军歌》。诗行很短,不过十一句,却占了左边一块不大不小的版面。彼时副刊稿件多如牛毛,老诗人作品尚难登载,何况我一青涩后生,想来是编辑同志们,见投稿地址上写着“西藏军区某部队”,便多了份体恤罢。
有了首次刊发,便和这份家乡的报纸结了缘分。后来便陆续向《毕节报》寄些军营杂感,藏地见闻,隔三岔五竟也能刊载一篇,露一露脸,让文学星火在我生命的原野上燎原。
复员回乡分配到单位后,《毕节报》更成了案头的常驻“嘉宾”。每有闲暇,便展读剪辑,从报纸上认识了不少文友和编辑,了解他们思想,熟悉他们写作风格和审美情趣。后来竟然亦步亦趋,跟他们学写诗歌、散文,渐渐便成了精神挚友。再后来因为用稿日多,竟然有了点小名气,参与各类采风活动和文学讲座,赢得了“作家”的虚名。再后来,无意中受到几个老编辑的青睐,先是整版登载我写铁匠、皮匠、木匠、裁缝的《身边的手艺人》的散文,接着又为我开辟《芳草满坡》散文专栏,让我集中展示乡野带着泥土气的草木。从《婆婆针》《婆婆丁》到《牛角花》《火草》《九里光》足足登载了12篇。随后,又集中展示我写故乡的作品——《老家那些小地名》。这个散文系列,让我的老家20多个名不见经传,诸如“丫口田”“山王庙”“小巷口”“段家大沟”“挖炭山”“王家坡”……这些地图上找不到,却藏着丰厚人文故事的小地名,变成了铅字,有了历史的纵深和现实的呈现。自然,也为我出版《乌蒙村事》《在流年》《乡人脸谱》三本散文集贮备了大量文本……从此种意义上说,《毕节日报》于我,简直算得上人生伴侣和精神沃土。
事实上,《毕节日报》除了登载我写的散文,还刊用了不少我采写的新闻报道。自2003年进入《赫章报》当记者后,《毕节日报》曾先后登载过我跑乡镇、访农户、写抗旱、记修路、歌扶贫、颂党恩的稿件,前前后后应该不下数十篇。那些稿子,没啥华丽辞藻,也无深刻意义,无非是平铺直叙,记录下乡镇村寨发生的事,却总被编辑们细细打磨,或渲染标题,或丰富内容,去掉废话套话,多了客观妥贴。
最值得记住的是2018年,我写的纪实性散文——《旗号山搬迁记》。稿子投出去,没过几日,当时的文艺部主任张晓佳便打来电话告知,已将这篇稿件推荐参评中国少数民族地区报纸好新闻奖评选。后来竟得了一等奖,还被《贵州日报》转载。这篇写老家的文章,之所以能获得如此殊荣,是因为我如实记录了乡亲们的真实生活,以及生活里的真滋味。也让我明白,所谓的好文章是用情写出来的。
尽管近年工作原因,鲜有时间和心情撰稿,但并不影响我关注《毕节日报》的热忱。除了在搜索引擎里将《毕节日报》设置在首位外,手机里也下载了毕节日报社的手机客户端“新毕节”,可以让我随时阅读。
有人说,文字如桥梁,连接着作者与读者。于我而言,《毕节日报》却是灯塔,默默挺立着,照亮着我的文字,也照耀着我的岁月,一程一程伴我前行。面对着它,让我看见自己一天天流逝的日子,一个个或深或浅的脚印。即便它改版了、调整了、“科技”了,但它那默默映照黔西北高原的绵长文脉,将永远存留,芬芳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