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坪日出 （本报记者 韩贤普 摄 ）
凌晨两点，吃完夜宵，和好朋友们决定夜爬阿西里西韭菜坪看日出，看了天气，日出的概率挺高。
这座有“贵州屋脊”之称的山峰，坐落于赫章县内，九月漫山遍野的韭菜花盛开之时，是最美的时候。作为一个本地人，我老早决定要去，却一直没去成。朋友说山顶上的日出也是一番壮丽景象，他描述得如痴如醉，自然的呼唤像潺潺的流水声，带着群山的呼唤，不断在我耳边激荡。于是，说走就走，我们踏上了这段短暂的寻梦之旅。
对于夜爬看日出这事儿，起先，我总充满了担忧：担心呼啸的风，担心体力不支，担心山顶乌云密布。可真正到山脚下时，心却像风一样潇洒自由，仿佛我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计划在五点左右到达山顶，在观景台等待日出。景区的路是修筑好的水泥公路，一路上坡，通往最高处，设施也很完善。来不及欣赏山下的风景，我们便背上包，装上水和面包，还有一些小零食，穿上厚衣服，戴好帽子，出发了。
我们是幸运的，确实赶上了一个好天气。月亮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亮闪闪的星斗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中，给大地洒上了万点银灰。借着光辉望去，山连着山，呈现出起伏的轮廓，影影绰绰，在黑夜中生出姿态来。不过，往上走了一会儿，风声就汹涌起来了，呼呼地在耳边回响，如同爬山者沸腾的热血，流淌着鲜活而蓬勃的期待。山脚下的我曾像一个思虑过重的老人，待越爬越高时，我却仿佛变得越来越年轻。坚定地向前走着，继续走着，眼睛贪婪地欣赏着周围的一切，我沉醉在这新奇的体验中，仿佛时间已经停止。这一刻，人仿佛跟着大山一起呼吸，心跳与自然同频共振。
上山途中，遇到了一群同我们一样临时起意的“特种兵”，他们从六盘水过来，也是为了目睹这“屋脊”之上的耀眼光芒——这世间总有一些人，为了一个相同的目标，在旅途中不期而遇。我们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手机里播放着许巍的《蓝莲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大家跟着唱，在歌声里前呼后应，怀揣着对自由的向往期待，脚步坚定地向前冲撞，全身的肌肉都在欢呼。
一个小时后，我的腿开始疼了，从小到大没怎么爬过山的人，突然在夜间攀爬，身体总要抗议，可我竭力装作没事一样。只是一个看日出的念头而已，可就是这样一个念头，拽着我不断向前。
身后的路越来越长，海拔往上爬升，群山的身姿逐渐展现在眼前，直至毫无遮掩。
五点半左右，我们终于到达了山顶。我大声喟叹：“终于到了！”两个多小时的徒步，此刻的我脸颊火热，呼吸急促，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心跳如战鼓擂击，像是马上要去冲锋陷阵一般。同行的小伙伴倒是精神绝佳，还有空笑话我，不过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只沉浸在欢乐中，沉浸在第一次夜爬的人生体验中。我们兴奋地站在黑夜里合影留念，呼吸凌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电筒，手电筒扮演一把想象的光剑，我们则扮演“探索未知”的冒险者。照片照出来，虽然显得有些狼狈，黑漆漆的夜色中我们却依然兴奋异常。
拍完照后，继续沿着人造台阶到达观景台。山顶的风声更甚喧嚣，云雾也浓厚了几分。放松过后的身体开始疲惫，我困得直打哈欠，只好找个地方坐下，稍作休息。台上早已挤满了等待日出的人群。我戴上耳机，把轻柔的音乐声开到最大，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大约过了半小时，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天要亮了哎！”我猛然惊醒，困意全消。人群激动地向前挤去，我起身跟着挪动，像水寻找可能的缝隙钻进，好在朋友拉了我一把，我们终于挤到了靠前的位置。
天空似乎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远处的黑暗中撕出了一道小口子。夜色最开始浓重无比，沉寂无声，如同深沉的梦境。紧接着，黑暗之中慢慢地现出一丝光明，定睛一看，只是遥远的一线，屏住气、再凝住神，往远处眺望，破晓的天色持续而渐强地亮起来，直到无法直视那一道亮光。顷刻间，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了黑暗，像一把利剑划破夜幕，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金光乍泄的那一刹那，绯红的朝霞浸染蓝色的夜空，那一抹深蓝像经久未融的寒冰，又像一个等待被唤醒的幻梦。太阳是脱胎于最深黑暗的一颗晨星，光束肆意洒落，叩响万物的梦境。盘旋的鸟儿不再犹豫，俯冲向地平线，发出的吟唱逐渐变得渺茫。终于，那西山顶的最后一抹深蓝，也在一片暖意中融成耀眼的金黄。
前排的手机、相机早已举起来了，稳稳地运镜，“咔嚓咔嚓”地拍，寻找各种角度，失落的人在这一刻找到了希望，迷茫的人在这一刻看见了指引的光芒。山川在金色的光芒之下熠熠生辉，随之欢腾起来，到处回绕着一股充沛的活力。
没一会儿，流动的云雾或成丝，或成缕，慢慢地，轻盈缥缈地聚拢，将山峰笼罩在其中，阳光洒下，我们一不小心就误入了一片金黄的云海，期待在这一刻达到了满足的顶峰。“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朝露流青桐，旭日光生媚”……那些从前学过的诗句也在这一刻有了深刻而真切的理解。
站在山峰之上，回望来时的路，刺骨的山风，湿润的空气，汗水的黏腻，腿部的酸痛，似乎都不值一提，我们在山顶上俯视无垠的大地，拥抱自由的风，也拥抱热烈而勇敢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