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星关区的人民公园里有一方池塘。
每次路过这里,脚步总会不自觉地慢下来。倒不是刻意效仿古人“仁者乐水”的雅兴,只是这一方小小的池塘,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人心头一软,像是忽然撞见了一首遗忘已久的诗。
它实在算不得什么名胜。没有大江大河的奔放,也没有深山幽潭的神秘,不过是闹市里的一汪静水,安安静静地卧在美食街的不远处。游人匆匆而过,忙着去寻觅麻辣鲜香,很少有人为它驻足。可偏偏就是这份被忽略的淡然,让它显得格外珍贵。
七星关区人民公园湖景 (本报记者 陈 曦 摄)
池塘不大,却足够装下整个天空。晴日里,阳光斜斜地掠过水面,将岸边亭子的影子拉得修长。池中的假山静静伫立,好似在凝望水的归来,水边的垂柳时不时撩拨一下自己的长发,惹得池水也漾起层层涟漪,水边的长廊里常有老人对弈,棋子落下的脆响混着远处小贩的吆喝,孩子们的欢笑映衬着妇女们的闲聊,一切的一切在池水的陪伴之下竟意外的如此和谐。偶尔有风拂过,水面便皱起细密的波纹,像是谁轻轻抖开了一匹上好的绸缎。
而我最爱雨中的池塘。游人散去,喧嚣暂歇,只剩下雨点敲打长廊瓦檐的清脆,这声音和池水被激起的一圈圈细小涟漪彼此应和。此时的池塘仿佛一下子就有了生命,竟突然活了过来,不再是晴日里那面沉默的镜子,而是有了呼吸,有了心跳。站在廊下听雨,恍惚间竟分不清是雨落进了池塘,还是池塘化作了漫天的雨。
据说,这方池塘曾经只是一片洼地,而这洼地所在的人民公园则是毕节老八景之一。虽说是老八景,其实也是几经沧桑,从大教场开始,这里还被用作临时飞机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父亲还带着我来过这人民公园。那时候的人民公园被围墙遮蔽得严严实实,进公园看动物好像还需要三毛钱的门票……现在,我每天带着我的孩子从这里经过,这方池塘就像一个熟悉的老朋友,默默地看着我们。
我喜欢这方池塘,是因为她就这样存在于市井之中,不争不抢,却自有一份从容。你来,她便以粼粼波光相迎;你走,她也不作挽留。她见过情侣在岸边窃窃私语,也听过醉汉对着水面高歌,她记得晨练老人舒缓的太极拳,也收藏过孩童掷石嬉水的笑声。她从不评判,只是安静地包容一切,而后又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或许,在这座城市里,太多事物都在急切地证明自己的价值,唯有这一方池塘,不需要被瞩目,不需要被赞美,只是存在着,便已足够美好。每次经过,都像收到一份温柔的提醒:原来在喧嚣之外,还有这样一种可能——不必盛大,不必耀眼,只需做一泓安静的水,倒映着天光云影,也安放着匆匆过客的片刻宁静。